房媧兒說過:“穿越這種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
記得老師當年說:“房媧兒,你一定會後悔的。”
一語成讖,現在真的後悔了,她特別想回到大學課堂去好好學習。現在別說寫論文,找資料了,活下去都是大問題。沒有戶籍,語言不通,明擺著做炮灰來的,就算懂歷史,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男人看著她,行為說話很是奇怪,兩個人用不同的語言交流了。
房媧兒說了三句話,分別是“這位先生,請問這兒是哪兒?”
“我聽不懂。”
“我餓了……”
這個男人歎了一口氣,笑了,指指他的家,衝房媧兒招手。
房媧兒看懂了,這個男人是在邀請她,心想,難道“餓”從古至今都是一個音調嗎?
這個男人應該是一位醫生,他的家中都是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乾貨,整個家裡都是一個藥草的氣味。
他端出兩碗不知是多少種谷物、野菜混合而成的糊狀物。他端起來,津津有味地喝了個乾淨。房媧兒本來不願意喝的,可看看男人的家裡,真沒什麽她能吃的,於是,她隻好捏著鼻子,囫圇吞下。
接下來的日子,房媧兒意外地發現,她聽不懂人說話,可是她看得懂男人的擺放了一屋子的書簡。
這些書簡上寫的是趙國的文字,房媧兒才知道了自己穿越到戰國時期,看著情形,也不好斷定具體的時間。之後跟著男人一邊采藥學醫,一邊找來書簡,指著上面的字,讓男人讀給她聽。
那男人倒是個好心人,也有耐心,不僅僅收留了房媧兒,還教給她說話。
她不由得想:“難道他在玩養成遊戲。”
越想越害怕。
大約三十天之後,房媧兒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基本的交流無障礙。
男人見她聽得懂他說話了,問她:“姑娘,你是哪兒人呀?”
這個問題問得好,房媧兒想了想,說了一句這個古代男人聽不懂的話,她說的是:“公元後兩千零一十七年。”
男人瞪著眼睛看著她,說:“哦,公元後兩千零一十七年,這個地方我沒有聽說過。”
房媧兒嬉笑臉瞬間凝固住了。
在半秒之後,她想想也明白,她和兩千多年前的人存在的代溝,還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房媧兒放棄解釋,扯大謊說:“因為太遠了,所以您不知道。”
“你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這個問題,問得好尷尬,難道說自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房媧兒放棄扯謊,認真地說:“我是從兩千年之後來到這兒的,我是個挖墳的,挖著挖著就挖到這兒來了。”
男人收斂了他的笑容,問:“什麽樣的墓?”
房媧兒不知道這麽描述,左思右想之後,她說道:“梅花,青銅梅花。”
男人的臉沉了下來,獨自進了房間。
房媧兒心了嘀咕:“難道我挖了他家祖墳?這麽巧?”
男子回去之後,取出棉布包裡的甲骨殘片,回憶起他小時候的事情來……
四十年前,他還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兒。跟著父親學習醫藥,雖然父親救了上百人,許多人稱呼他為神醫。可是,父親的臉上從未露出過一個笑臉。
“爹,您整日悶悶不樂,是為了什麽?”
“你還小,不懂。”
再過了四五年,他的爹爹得到了他手中的龜殼,甲骨。
視若珍寶,沒日沒夜地研習上面的藥方,賈骨看見父親的笑,以為父親能夠快樂起來了。
有一次,一位身染風寒的病人,他看著那人的樣子,本來都為那個人煎好藥祛風寒的湯藥,
準備讓那人服下。可是父親端著另一碗湯藥,進來,對他說:“我給他開了新藥,你的那副不用了。”
第二日一早,他聞見了一股惡臭。
順著氣味,進了昨晚身染風寒的那人屋裡。
只是一夜的時間,那人便全身潰爛,發出的氣味。
“爹爹,你快來呀!”
他的父親從正屋中慢慢走來,不顧惡臭,進了屋,看那人眼睛鼻子都在流膿,父親只是簡單的一句:“這藥,不對。”
那人奄奄一息,還在說:“賈大夫,救救我。”
父親沒有理會那人,直徑出來門,讓他把門關上。
“父親,那人怎麽了?”
“他的病太重的了,治不了。”
“要告訴他的家人嗎?”
“不必,他是為父從街上帶回來的乞丐。”
當天,那人就死了。
父親把那人的屍體用草席裹著,抬出去一埋,便了事。
之後,父親常常將流亡到此地的人,乞丐人接到家裡來,“治病”。他不明白為什麽父親從沒有把這些人救活過來,而是讓他們暴死在家中,一時間,周圍的人總是未見他家裡有惡臭,腐爛的氣味,不敢靠近他們。
為此,他們父子二人成了白日在家,晚上夜行之人,如同鬼魅一般見不得人,躲躲閃閃。
十六歲的他鼓起勇氣問:“父親,你是不是拿流人試藥。”
父親不語,而他想來,父親是承認了,他用活人試藥。
他責備父親:“為什麽要拿這些人試藥?他們都是人呀。”
父親還是那樣,冷漠地說:“你不懂。”
又過兩年,父親被官府的人給抓了,他並不覺得突然,父親這兩年中,試藥害死的又豈止百人?
在牢獄之中,父親將那一包龜殼甲骨交到他的手中,說:“賈骨,我們賈氏一族找了十代人,才找到這長生的秘方,可是最後一味藥,爹爹卻沒有尋得,你替爹爹去尋來,可好?”
賈骨雙手扶住牢房的欄杆,問:“真有長生不老藥嗎?”
賈骨的爹點點頭。
“為什麽要這藥?”
“賈家並非醫家,而是藥家,天底下,不能有賈氏藥家不知道的藥,你懂嗎?”
賈骨搖頭,說:“不懂。”
他的父親笑道:“你會懂的。”
“我不願意去做這個?”
“若是你不做,我便不認你這個兒子。”
“為什麽?”
“這藥,就是咱家的命根子。”
“這是逆天。”
“這是為父唯一的遺願,幫我實現。”
第二天,賈骨親眼看著父親被五馬分屍。
他流著淚問:“求長生,你得到了什麽,父親。”
賈骨並未忘記的父親說的話,他隻想知道梅花淚是什麽,算是給父親一個交代。
從父親死後,賈骨一邊遊走各地行醫,一邊打探梅花淚一味藥。
終於,在他二十歲這一年,走到一處鄉村。
村裡的人供奉一株梅樹,相傳這一株梅,不按四季開花長葉。每當遇到戰亂、天災,它就會未卜先知,開花示緊。
若是開紅梅,必有戰亂,若是白梅,必有天災。
賈骨好奇,問:“你們村中可有認識一樣東西,叫做梅花淚的。”
村長神情立即嚴肅起來,說:“不知。”
便將賈骨驅逐出村莊,但賈骨遊歷了大半輩子,這村長是第一個沒有反問“梅花淚是什麽?”的人,看他的神情,賈骨猜測村長一定知道梅花淚是什麽,可是他不願說。
後來他偷了這一個村子的書簡。
得知梅花淚會出現在一個有青銅梅樹,而且日光不能觸及的所在,至陰之處。
賈骨在梅樹村附近的柳樹村安置了居所,他想看,既然那裡有一株神梅,神梅必是有靈性的東西,說不定開花時,會流出淚來,那說不定就是梅花淚。
可還未等到梅花開,他便遇見了房媧兒。
房媧兒說起她從一個墓室裡過來,墓室裡青銅梅花,賈骨馬上想到了梅花淚數不準就在那墓裡。
既然房媧兒可以從墓裡過來,那墓地應該在距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才是。
賈骨從房中出來,對房媧兒說:“你知道梅花淚嗎?”
房媧兒搖搖頭說:“梅花,我知道,淚,我也知道,合在一起是什麽東西,我不知道。”
賈骨哈哈一笑,說道:“你這孩子,倒也有趣,我收了你做徒弟如何?”
房媧兒看著賈骨,扭曲著臉說:“你能教我什麽?”
賈骨得意地問:“你知道外人是如何稱呼我的嗎?”
房媧兒眨巴眨眼睛,說道:“不知道。”
賈骨得意地說:“醫鬼賈骨。”
房媧兒並未反應過來,隻想“甲骨在古代指的是什麽?”
她指了指手邊的龜殼,口中說道:“甲骨?”
賈骨看房媧兒好像不能理解,立即想起他剛剛教會這人說話。解釋道:“我姓賈,名骨,懂嗎?醫鬼,這個稱呼也就人家對我醫術的一種稱讚。”
房媧兒懂了。
“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房媧兒點點頭,說:“行。”
反正這段時間來,她也在這個地方住著,跟著這個人學醫,采藥。
然而在當時,房媧兒的想法是,自己的專業在這個時代不能過早暴露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做個醫生不錯,能混一口飯吃,而且醫生的的祖宗是巫醫,她在這個時代如果要活下去,做個巫醫,一邊預言一邊治病,這是個不錯的謀生之道。
“我就拜你為師好了。”
賈骨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徒弟了!”
房媧兒看著他,一愣一愣的,問:“師父,不需要弄得儀式什麽,比如拜祖師爺嗎?”
賈骨反問:“我收徒弟,關祖師爺什麽事?”
房媧兒一臉驚訝,問:“師父,請問您當年怎麽入門的?”
賈骨覺得房媧兒這個問題奇怪,但也在解答:“我父親說我是我賈家醫術的傳人,我就是了呀!”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房媧兒一臉懵,原本以為拜師可以了解到先秦的人在拜師的時候會有什麽樣稀奇古怪的拜師儀式,哪裡想得到,自己的師傅是個如此簡單粗暴又務實的人,此處,民風彪悍可見一斑。
可惜,她也就拜了師父的第二天就被抓了。
房媧兒被抓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村裡有人向官府報告,說是村裡來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村長領著倆軍爺帶著鐐銬,來賈骨家中“做客”。
一位一臉橫肉的軍爺問:“你家這丫頭哪兒來的人?”
房媧兒說道:“徒弟。”
“我問你從哪兒來的?”
房媧兒不懂這兒的地理,不曉得怎麽解釋,便看著賈骨,讓他說話。
哪裡知道,賈骨看看房媧兒,直言說道:“有個地方叫做‘公元後兩千零一十七年’我這徒弟就是從那兒來的。”
“公元後兩千零一十七年?有這麽奇怪的地名?說著都拗口。”
房媧兒又笑眯眯地說道:“西安。”
“不知道,沒聽過,你一會兒這,一會兒哪兒的,到底是哪兒的?”
“這兩個地方我混著住。”房媧兒傻笑著看著兩位官爺。
另一位尖嘴猴腮的軍爺仔細打量了房媧兒,面有奸詐之色,衝著一臉橫肉那位點了點頭,一臉橫肉那位罵道:“老子從沒聽說過那個地方叫‘公元後兩千零一十七年’,也沒有聽過那個地方叫西安的,這女人的話一聽就是瞎編的,來呀,我們先把人帶回去嚴加審問,別是哪兒來的奸細才好。”
房媧兒能聽懂個大概,她看著這兩個人看她的樣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她不由得心神一顫抖,心中一萬隻羊駝駝在奔騰,然後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安全,一瞬間崩塌,心裡問上天,問自己:說好的巫醫呢?難道要被充官妓?
不管什麽論文,成果什麽的了,她現在隻想這,找個機會死了算了。回去,報住性命和節操,這才是最重要的。
房媧兒看著柱子,想一頭撞過去,可是遲了一步,她被那兩個她覺得無比惡心的人用枷鎖拷起來了。
現在,求生無望,求死無門……
賈骨雖然是十裡八鄉,人人敬仰的神醫,可是官府來人捉房媧兒,他也攔不住,便說道:“徒弟,你說不清來處,師父也護不了你。”
房媧兒無話可說,外加一臉懵,作為一個流民,居然被淳樸熱情的鄉親們舉報給了官府,聽說村民還因為這件事被官府獎賞了一個吃糖的錢,原來她在這些人的眼中,只能和糖相比。
房媧兒一心惆悵:“想吃糖和我說嘛!我可是帶著巧克力穿越來的!”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以前的人穿越不都是可以橫行自由嗎?怎麽她這麽慘,連個合法身份都沒有,一來就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