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三年,春,國泰民安,大赦天下。
房媧兒遵從陛下旨意進宮去,商討推恩令的後續。
“近來各地的諸侯,都安分多了。”
房媧兒一個冷笑,說道:“這麽大的石頭扔進水裡下去,沒有一點波瀾,怕是更奇怪。”
皇帝回過頭來,看著房媧兒,問:“難道,您收到了什麽消息?”
房媧兒搖頭說:“王府圍得像鐵桶一般,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這不得不更叫人生疑。”
皇帝會意,問:“你覺得是誰?”
房媧兒看著地圖,指一指淮南國,然後衝著皇帝一笑。
“您以為,當如何去辦?”
“不動,先觀望,他做狐狸的,害怕他不會露出尾巴來?”
皇帝說道:“他的女兒劉陵在長安城中,結交重臣貴戚,朕年少事,他一部《鴻烈》把這一潭水,攪得是天昏地暗,這人很是危險啊。”
房媧兒一笑,心裡甚是安慰。之後便請求離宮。
皇帝並未隻做觀望,而不動聲色,因為去長樂宮請安之時,他想起了一件頗為重要的事情。
淮南王劉安與王后荼,所生一子名劉遷,是淮南王世子。
淮南王派人來向王家求親,王家的人裡,恰好有一位地位高,年齡又適合的女孩子,那便是修成君的女兒,王太后的外孫女兒。
太后自知愧對修成君,便想要風風光光地把修成君的女兒嫁給淮南王的世子。
皇帝一邊聽著太后和姐姐們準備嫁妝,一邊盤算著如何讓淮南王早一點露出狐狸尾巴來。
想來想去,自己的外甥女嫁人,做舅舅的應當更一件旁人都給不了的嫁妝。
平陽公主問:“皇帝你在想什麽呢?”
皇帝笑笑,說道:“金俗姐姐的女兒就是朕的親外甥女,既然是朕的外甥女,朕在想我這當舅舅應當賜給淮南王什麽才好。”
修成君和太后最近幾乎不見皇帝把心思放在除了戰爭之外的地方,自以為皇帝這樣關心外甥女的婚事,她們自然樂開了花。
可是,只有平陽公主,她面有不悅,心思沉重。一來是因為曹壽去世,她孤兒寡母獨守空房,二來,她清楚皇帝關心這些小事,並不是出於親情。
皇帝問太后說道:“淮南王年事已高,不便長途奔波,朕認為應當賜淮南王劉安儀杖,恩準他不必入京朝見。顯示朕對他的敬重與愛護。”
太后笑道:“此法倒也行得,老人家長途奔波路上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也不好交代不是?”
修成君並不懂得皇帝這樣做是什麽意思,隻曉得皇帝賜東西給人便是好的,人家必須得好好接著。
皇帝知道,登高才能跌重,有權才能用權。皇帝不僅僅擔心劉安,對劉安,他也是有私恨的。
淮南王世子與修成君的女兒舉行大婚,排場隊伍,一直從長安敲敲打打,熱熱鬧鬧地道淮南王府。大宴賓客,酒席不停歇地擺了三天三夜。
可是淮南王並不中意這位在村裡長大的兒媳婦,雖繼承了她外婆的美貌容顏,但自幼生活在鄉村,缺乏管教,不懂禮數,而後來因母親一人得道,全家雞犬升天之後,便變得有些自以為是。說話口吻與鄉間村婦一般潑辣,劉遷並不喜歡。
但因為她身份尊貴的緣故,劉遷對自己的太子妃,不得不像當年皇帝對待阿嬌那樣哄著,捧著。
劉安趁著婚宴,府中人來人往,將一些匈奴人,走私商人,還有其他有意謀反的官員,王爺們以婚宴之名義請來做客,卻將這些人帶入他的房中,商討策劃如何製造謀反的器具。
因為製造謀反使用的器具,
都是朝廷嚴格管理的鐵器,馬具。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就做了,也不能放任流傳去外面的手工坊做。劉安便把製造兵器的工廠,搬進自己的府邸中,親自指導運作。可是,太子妃畢竟是外人,劉遷娶她,就是為了獲得太后的護佑。可再怎樣護佑,太后畢竟更向著皇帝。
劉遷娶回來一位,隨時可以把謀反之事,向朝中泄露的太子妃。
劉安心生一計,讓世子劉遷假裝不近女色,太子妃娶回來三個月,劉遷居然都不與她同席共寢。弄得太子妃很憤怒,去公公面前哭訴受到冷待,揚言要回娘家去。
劉安計劃得逞,佯裝惱怒,也佯裝護著太子妃,逼迫劉遷和太子妃同居一室,長達三月,太子妃在此期間,選來民間方術,魅術,吸引劉遷,可是劉遷受了父親的意,無論如何始終不親近她。
只是在白日裡,遠離太子妃之後,抓來身邊的宮女瀉火。
又過了三月,太子妃嫁過來一共六個月,都不得劉遷的親近。還是處子,她心灰意冷,又聽說劉遷對男女之事請似乎有患求,她求見淮南王劉安,求公公讓她離去。
劉安再三挽留,太子妃一口咬定要回去,他便立即上奏朝廷向太后和皇帝請罪,把太子妃又給完璧歸趙地送回娘家去了。
修成君看著女兒回家,心中惱怒,從那之後便開始恨那淮南王。
只是太子妃並未破身就回到了長安,一時間,傳言四起。
一來有說,太后的外孫女,長得醜陋,劉遷不願親近。
二來有說,劉遷心儀旁人,用情專一。
三來有說那劉遷那命根子有疾,行不得男女之事。
人們都更願意相信第三種說法,修成君為泄私憤,找來人,攛掇了一大半專治男子病症的江湖郎中去淮南國行醫擺攤,弄得那劉遷一時間竟不好意思出門去了。
房媧兒也添了一把火,當然,這白衣門的政治手腕,有一項便是製造謠言。
房媧兒對送迷信的人說:“淮南王世子有疾不能生育,是因為早年與劍客雷被比試,受了傷。”
那人垂頭道:“傷了的是手,沒聽說。”
房媧兒真正地說道:“指令就是,劉遷和雷被比武,傷了……嗯?”
“屬下明白。”
張子房在一旁笑道:“奶奶,你可真是缺德。”
“上天給我機會,不用,是對天的不敬。”
此謠言一出,淮南王的其他兒子也跳了出來,說大哥不能生育,世子之位不應當他來坐。弄得劉安不能專心於他的謀反大事。而雷被,本是忠良耿直之人,無緣無故便牽扯如謠言之中,他在淮南王府中的地位,越發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