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房媧兒在廚房裡做大餅,她告訴子房這叫做蛋糕,而子房覺得她說的蛋糕不過是比較松軟,而且加上了各種水果和糖果的雞蛋餅。
小駁骨去到張園的正門敲門,隔了好一會兒才瞎婆婆才來給小駁骨開門,瞎婆婆是給張園看門的老人,半黑半白的頭髮,杵著拐杖,問道:“丫頭,你來做什麽?”
小駁骨急吼吼地問道:“婆婆,張先生在嗎?”
“在書房看書。”婆婆知道是自己人,也不攔著她。小駁骨一聽,就往書房的方向跑去,身後聽見瞎婆婆問道:“你家主子又闖什麽禍了?”
“她把廚房給點了!”瞎婆婆聽後,哈哈大笑,自言自語道:“夫人是越來越像個娃娃了。”瞎婆婆從幼年就跟著房媧兒,還在繈褓的時候,她因為失明被親生父母拋棄在路邊,幸虧有房媧兒和張子房路過救了,並將她撫養長大,還教她武功,為了報恩,她一直留在二人身邊保護著,轉眼已有六十年了。
她年少時愛慕過張子房,但張子房隻對房媧兒一人上心,白衣門上下誰人不知?聽說房媧兒滿頭白發,面容蒼老,但瞎婆婆不信,她聽見過房媧兒的真聲,她一直都是年輕女子的聲音,從未改變過。
小駁骨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娃娃,不懂規矩,直接衝進了書房,還好子房面對著書架,才未讓她見到他的真容。
“小娃娃,你來做什麽?”
“奶奶把廚房點了。”
“就為了她的蛋糕?”
“是呀,她弄了個烤爐,然後把東西悶在裡面燒,不知怎麽的,廚房就燒起來了。”
“你們奶奶有受傷嗎?”
“燒到手了。”
子房放下書,帶上面具,說道:“快帶我前去!”他心中懊悔,要知道她非要吃那餅,就應該把膳房的肉桂、八角、卜芥這三人帶上。
子房走的是暗道,這個暗道只有兩位房媧兒和張子房能走,所以小駁骨隻好從後門過去。
剛一出暗道,張子房就被一個黑布罩子罩住了頭,什麽都看不見。他聽見眾人哈哈大笑的聲音,他心中一樂,想:“被騙了!”他也不反抗掙扎,歎息一口氣,不說話。知道房媧兒沒事,他也放心了。
晚上,眾人在醫館裡開席涮火鍋,每人分得一塊兒甜膩美味的雞蛋餅。一眾人十三四歲的學徒們比過年還要開心,今日奶奶給他們每人做了一身新衣裳,木氏姊妹一早就出去置辦糖果,水果還有玩具。到午間時分,醫館後院插滿了小風車,糖娃娃,布偶玩具等小玩意兒。血貂今日都可以多吃兩條毒蛇,開心得上躥下跳。
在這人人歡喜的時刻,房媧兒和張子房悄悄去了張園中看書。
張子房明知故問說道:“此書,是從竇太后那兒抄錄來的吧?”房媧兒點點頭,她並未多想張子房為何知道此書的來歷,隻當作是自己無意中透露出去的。
張子房又問:“不知竇太后怎麽評價此書?”
房媧兒說道:“我的線人說,太皇太后對此書大為讚賞,說其義著,其文富,物事之類無所不載。然其大較,歸之於道。”
張子房淡然一笑,說道:“‘鴻’是廣大的意思,‘烈’是光明的意思,淮南王劉安之心不限於此。”
房媧兒說:“在此時,以道家思想為主,同時夾雜著先秦各家的學說,涉及兵略,陰陽五行,天人相應,養生之術,推究疾病,談論藥物這些,雖扯了一大堆,但他的本意應當是反對皇帝所推行的政治改革。
” 張子房默默說道:“何止反對是皇帝,還有你的白衣門。”房媧兒看著張子房,疑惑地眨眨眼,張子房對曰:“誰人不知,養生,疾病,藥理,天底下誰能比得過白衣門,只不過白衣門只是治病,不傳醫術典籍,我看他所撰寫的,都是白衣門這幾十年來四處與人治病的方法。”
房媧兒臉色一沉,問:“白衣門有內奸?”
張子房說道:“非也,你常年出山給人治病,難保不會有人暗中偷學了去,不足為怪。”
房媧兒笑笑說:“我的醫術被學了去也沒什麽,天底下這麽多人,總不能都來找我瞧病吧?”
張子房由心而生的笑容掛在臉上,他放下竹簡,問:“皇帝看過這書了嗎?”
房媧兒搖頭說:“不知道了,此書是今日才從驪山湯泉宮送到未央宮去的,送去是時候還帶著一句“偏聽則暗,兼聽則明”的太皇太后聖訓,不知我們那日理萬機的小皇帝有沒有時間的去看。”此時,血貂從醫館翻牆進入張園,聞著味就跑到書房來了。
母血貂嘴裡還吊著一支竹筒,裡面塞著消息,張子房一見它,斜睨著眼對房媧兒說道:“你的血貂來送信了。”房媧兒取出布帛,上面寫著“太皇太后召集許、莊等人前往湯泉議政。”房媧兒看完,將布帛交到子房手中,然後她慘然一笑說道:“皇帝終究還是觸碰了她的底線。”
“皇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本就是一條的決絕之路。皇帝要改變漢承秦製的固有規律,要變法革新,不僅僅有太皇太后,還有百家學說的繼承人,都會反對。”
房媧兒歎息一聲,說道:“上次我就和皇帝說過,要蟄伏一些時日,他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聽進去。”
張子房冷笑說:“你叫他莫要牽動荷花帶動藕,我看皇帝不僅僅牽動荷花帶動了藕,還想把整個池塘都給掀了,重新栽花。”
房媧兒對曰:“易服色,改官名,建明堂,這些事,都是表面的荷花,皇帝要動的,是整個池塘,太皇太后活了三朝,若是連這個都看不到,她也做不到這太皇太后的位置。”
張子房說道:“太皇太后說的‘其義著,其文富,物事之類無所不載’不是說給淮南王聽的,恰恰而是說給皇帝聽的。皇帝若是還篤信儒術,那勢必會對立起來。”
房媧兒仰天長歎一聲:“我所擔心的,終究還是避不了。”子房的表情似笑非笑,為政和為學二者中間,孰輸孰贏,都有遺憾。他不願過多表態,怕成那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