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任用丞相竇嬰,全權處理王公貴戚滯留長安且越製的問題。太常竇彭祖,不願回到封地去,便隻身前往魏其侯府上說情,但他的大哥竇嬰並沒有幫助他。
一氣之下,竇彭祖和竇氏諸親,趕到了驪山湯泉宮去見太皇太后,希望這位本家老祖宗能幫著說情。卻不知哭訴之後,太皇太后卻說:“不就是回你們的封地上住去嗎?皇上有他的道理,沒有做錯嘛,回去以後又不是不能走動了,你們非要扎根在長安,有什麽意思?這事兒,要聽皇帝的。”
皇帝之後知道了此時,大喜過望。趙綰、王臧這些人更是得意,倒是竇嬰和田蚡,兩位皇親國戚,心中鬱鬱。太皇太后一味忍讓,這是真的打算放手,頤養天年呢,還是暗中觀察,可,他們並不知。
皇帝年輕氣盛,原本房媧兒和他說過,莫要過早顯露鋒芒,他並沒聽進去。本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初仗大捷,更是覺得自己比那傳聞中天下第一的謀士更了不起。於是乎,皇帝趁熱打鐵,吩咐下去,要建明堂,改歷法,易服色,行封禪。
一日夜裡,暗湧的人突然來到張園稟報說,房媧兒派出的留在太皇太后身邊的細作,抄錄了淮南王劉安送到長安城中,幾位高階品大員以及太皇太后的《鴻烈》一書。於夜間偷偷傳送了出來,暗湧追蹤至趙氏醫館。
張子房問:“《鴻烈》一部書,門主為何要這部書?”
“屬下不知,只是探聽到,近日來,太皇太后深愛此書,日日叫宮女給她念讀。”黑衣蒙面人回復張子房。
張子房想,或許是房媧兒好奇那是怎麽一部書,或是此書與劉徹改革有關。但他未有讀過這部書,不好妄下結論來,只有明日去房媧兒那兒,將此書看了才能知道。他讓黑衣人繼續監視白衣門,便回去休息了。
此時,張園中樹木嫩綠的葉子,以及壓滿枝頭,池塘中的荷花,看那樣子,再過一月也就能開了。此時張園中桃林的桃花開得正旺,房媧兒怕冷,不喜歡席地而坐,不愛跪坐,便在桃林中準備了石頭桌椅。
此玩意兒張子房看著新奇,原本覺得有些古怪,可用久了,發覺這桌椅比那跪坐盤坐舒服許多。雙腿舒展開了,坐再久都不怕腿腳麻木。他問房媧兒此物她是怎麽想出來的,她只是說,此物是北方遊牧民族使用的家具。使用桌椅,一來手腳舒適伸得開,二來與地面拉開了距離,不容易觸發反覆風濕病症。
房媧兒一早便不去醫館看病人,抱著書籍,進入暗道,前往去張園的桃林看書。
子房這幾日來常常犯困,房媧兒到桃林時,他是醒來又睡了過去。他的臥房就在桃林邊上,第一次醒來時,他將窗戶打開,房媧兒帶著來的一對血貂,便爬進張子房的臥房去和他一塊兒睡覺。張子房被血貂毛茸茸的尾巴堵住了呼吸,才驚醒了過來。
他一起身,便從窗戶看出去,房媧兒以真容示人,穿著一生乳白色的輕紗外衫,散落著沒有修整的銀白長發,坐在石桌椅上看書。桃花落在她的頭髮和衣服上,白中透著紅,儼然一副仙女圖畫。子房看的呆了,房媧兒看書看累了抬起頭,正好望見了張子房穿著白色錦緞寢衣,散落著黑長的頭髮。房媧兒笑道:“你今天可睡得太久了!”張子房沒有回應她,去取乾淨衣物來。她今日難得一身白,自己便迎合這她,一身玄色衣衫。
他出來時,手中提著一壺熱茶以及她昨日做了送來的鮮花餅子。
桃花落在她的頭髮上,很快又落了下去。他想起了她曾經說念叨過的一首詩:“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這詩句雖意境雖美,但其中的哀傷卻有斷腸之意。那人死後的第一次桃花開,她念及此詩,一動不動趴在桃花樹下,活活被桃花將她埋著了大半個。 張子房撿起其中一卷,打開來看,細細品讀,看見書中所寫:“所謂無形者,一之謂也;所謂一者,無匹合於天下者也。卓然獨立,塊然獨處,上通九天,下貫九野,圓不中規,方不中矩,大渾而如一。”張子房脫口而出:“道家的書。”
房媧兒點點頭說道:“正是。此書是竇太后近日來的新寵,淮南王劉安所編。”
張子房邊看邊說道:“劉安,劉長的兒子,我聽說此人是個詩酒風流,才華橫溢的妙人。相傳劉安對朝堂忠心耿耿,喜愛史書,但我覺得此人不可能忘記父仇。”
房媧兒說道:“那是自然,要不然他為何要招募的數千門客, 還有蘇非、李尚、左吳、陳由、伍被、毛周、雷被和晉昌,這八個才華絕佳的能人異士,號稱是淮南王府‘八公’。”
張子房說道:“你找這部書,不單單是為了學習吧?”
房媧兒說道:“淮南王這書,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選了皇帝更化改新的時候送進長安來,以黃老之學為主,諸子百家糅合其中,對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不利呀,當然,單單看此書,倒是還真是一部曠世奇書。”
張子房翻看著,笑著對房媧兒說道:“你送來的書不錯,我且收下了。”
房媧兒白了他一眼,斜睨著笑,說:“你怎麽就知道我是給你的呢?”
張子房望著她的眼睛,問道:“哪有拿來又拿回去的道理?”
房媧兒搖晃著腦袋說道:“你都忘記了吧?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張子房說道:“也是你的。”
房媧兒說道:“待會兒我們去醫館吃火鍋。”
張子房歎息:“年年的生辰都是吃火鍋,你不能換一個?”
房媧兒嘟囔說:“人家就喜歡這一口,你都不讓著嗎?”
張子房說:“門主,你老人在在這七十來年中,年年生辰都吃涮牛羊肉,我都怕了。”
房媧兒說:“我們約定好的,吃一百年火鍋,然後後一百年我們吃魚,再往後吃……”
張子房表面是不願意,可他這七十年裡,早忘記了自己的飲食喜好,她愛吃什麽自己好像就愛吃什麽一般。
一陣微風拂過,將桃樹上的花瓣吹落了好些,漫天都是桃花飛舞,景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