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春思來想去，的確她與蘇歡引之間的矛盾，都是染香煽風點火導致的。

　　她忽然捉住蘇歡引的手問道:“蘇歡引，我問你一事，你若做了你敢認麽?”

　　她語氣中透出濃濃的懷疑，潛在表達了你絕對不敢認的意味。

　　蘇歡引四兩頭顱重重一點撥去她千斤疑心，“敢。”

　　“那好，我妹子凝秋的住處，是否你告訴了官府?”

　　蘇歡引心想，原來凝春處處針對自己的確因為此事。

　　“凝春，我不知凝秋住處，怎麽去告?”

　　“你沒有向馮媽打探過?”

　　“荒唐，我若想告密，會向馮媽打探麽?馮媽的眼裡，怎能容下告密之人?”

　　凝春如同被釘在原地，怔怔地一動不動。往事塵起飛揚，染香示好之間對地址的討要清晰地浮現眼前，她到底是凝春還是凝蠢，此事已不用再做辯駁，想她定是腦子裡進了兩條蟲，不費吹灰之力便由“春”變“蠢”了……

　　*

　　林詩伽坐在房中，百無聊賴。

　　婆婆文絲竹那裡來了幾個帶著孩子的訪客，林詩伽不喜歡孩子因此推說頭痛，讓寒蟬抱了斯洛過去玩，自己又開始坐著發呆。

　　天暖了，房簷下兩個灑掃的小丫頭在閑聊，東家長西家短，漸漸就聊到了大少爺身上。

　　“前日聽給繡坊送菜的婆子回來說，那邊又趕走了一個繡女。”

　　另一個答到:“咱們繡坊常趕人出去麽?我原來還羨慕那些繡女，看來君府的錢也不是那麽好掙的！”

　　“可不是麽，還是這裡好，雖說掙得少點，活累了點，可到底府上的夫人們都心慈手軟……”

　　“噯！只可惜，這麽乖巧的少夫人不還是被冷落?男人啊……我聽說，咱們少爺和許家少爺交情匪淺，真的假的啊?”說著，那丫頭吃吃笑了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胡說！大少爺儀表堂堂，怎麽會有那種癖好！你是不知道，據說繡坊那邊都知道，大少爺幾乎每天都會去看一個繡女，定是喜歡上了！”

　　兩個小丫頭知道夫人那裡來了客，才又瞧著寒蟬抱著小小姐出去，便以為自己忙活外面的灑掃沒瞧見少夫人出去，她們不知，少夫人此時就坐在炕桌邊聽她倆把舌頭嚼得吧唧直響。

　　林詩伽起初不在意兩個丫頭的對話，包括二人說到君臨風與許非昔，她還暗自偷笑。

　　可漸漸的，她的笑意消失，恨意湧了上來。

　　小丫頭還在喋喋不休。

　　“繡女也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她也配?”話裡已是滿滿的醋意。

　　“配不配的，反正你我是不配，等啥時候熬成大丫頭了，主子能看兩眼都是燒高香了……”

　　小丫頭一心要熬成大丫頭那是想當然，因為到了那時終身大事若不能內銷給少爺，也可出口尋個體面的，床上淘氣床下淘米，女人一輩子只能有一個男人，還是把身份熬高點防止淘汰為妙。

　　“噯，大少爺可不是咱們能想的，別說了快走吧，把門口那點活兒乾完再歇著……”

　　兩人囉嗦著漸漸遠去，林詩伽下了地，開始在房內打轉……

　　寒蟬回來的時候瞅著林詩伽面色不好，便一邊催促斯洛去哄她，一邊說道:“那幾家的孩子都沒咱們斯洛聰明漂亮，見了面稀罕不夠，奴婢說了幾次要走，都被按了下來……”

　　林詩伽擺擺手:“繡坊那邊，馮媽又把誰清理了?”

　　寒蟬一怔，“小姐，看您今兒心情不大好，我就沒打算先說，是……染香。”

　　林詩伽眉頭一擰，“為了什麽?”

　　“說是字寫得太難看，送去白綿那裡調教……”

　　林詩伽冷笑一聲:“馮媽倒是還很看重那姓白的賤人！”

　　寒蟬連忙跑到炕桌處，打開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錦盒，倒出幾顆藥丸，“小姐，快把寧心丹吃了。”

　　她家小姐，每次聽到白綿的名字都會被氣得心口疼痛，每次不吃上一兩顆都不是她性格，一盒寧心丹，大部分都是因為白綿才吃進去的。

　　林詩伽搖頭，虛虛地說:“不必。”

　　頓了下，她猜測著說:“字寫得好不好，進繡坊前不都考過麽，怎麽半路上又重新調教，幌子罷了！”

　　寒蟬把藥收好，小聲說:“奴婢也是這樣想，不過小姐放心，染香絕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的。”

　　林詩伽又想到小丫頭的話，君臨風去看的那個人……除了蘇歡引還會有誰?

　　她心裡直罵染香是個沒用的窩囊廢，嘴上自語道:“怕是染香沒鬥過那個蘇歡引，才被設計出了局吧?”

　　寒蟬看一眼小姐，一跺腳說道:“那個叫蘇歡引的丫頭，頗得馮媽和姑爺歡心，甚至連白綿也對她呵護有加……正月裡姑爺去蘇州，實際上就是白綿帶蘇歡引出行，姑爺一起同行了……”

　　林詩伽忽然笑了，她是笑那個高傲的白綿，為了她愛的男人，竟然低三下四到這般田地！

　　見她越笑越瘮人，寒蟬提醒道:“小姐，莫要這樣笑，嚇到斯洛可怎麽是好……”

　　林詩伽才回神過來，朝炕桌抬抬手臂。

　　“嗯，小姐要喝茶麽?”寒蟬摸了一下茶壺，已經涼了。

　　拿起茶壺要去灌水，她聽見林詩伽說:“把藥給我！”

　　寒蟬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心裡想著，讓你早吃，你偏不聽！

　　她哪裡知道，她主子這次心口疼，不是為了白綿，而是為了蘇歡引。

　　剛喝了藥下去，門口北涼求見大少爺，寒蟬出門回他大少爺不在，北涼急匆匆走了。

　　北涼此時心急如焚。

　　派過去守在鍾昌宇家的小廝來報，他家廳堂已經布置起來，院裡也支起了幾個鍋灶，鍾家，明日有喜。

　　整個府中遍尋不著，他派去三老爺府上尋人的小廝卻回來說，不但大少爺不在那裡，二少爺君臨淵一早說是來這裡探望二伯，也不在他自己府裡。

　　北涼一拍頭，是啊，老爺的房裡還沒去尋過。

　　老爺生病之前就不常在府上住著，生病以後由季伯陪著也是不常露面，現在的天氣冷著更是見不到他的影子，久了竟然要把老爺忘了。

　　他拔腿往老爺院裡跑去。

　　君騅坐在椅子上，依然面無表情。

　　君臨淵蓋著披風在炕榻上倒著，他的習慣，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

　　一個姿勢臥累了，他把枕頭扔到腳底，調頭接著躺，“季伯，快給二伯擦擦，又流出來了！”

　　季伯連忙拿帕子在老爺嘴角蘸蘸，“這不能使勁擦，不然早就擦壞了，咱們就這麽蘸蘸就好，是不是啊，老爺?”

　　君臨淵笑道:“季伯，趕明兒筱棠成親生了孩子，交給你看著，一準兒放心！”

　　季伯呵呵笑著:“是，定是比她自己照顧得好呢！”

　　君臨淵忽然起身，“季伯，不如你把筱棠許配給我……”

　　季伯沒等他說完，連忙搖頭擺手打斷:“二少爺，不可！您就看在季伯在君府伺候這些年的份兒上，把眼光往別處放一放，別的丫頭我都不管，我的筱棠，不成！”

　　君臨風把桌上的棋子又小心翼翼擺了一次，衝季伯笑道:“莫怕，臨淵打趣而已！”又衝君臨淵吼了一聲，“技不如人就認了吧，歇了這麽久，還不起來把這盤下完麽?南宮家的大小姐若是知道你這般好耍賴，不知會不會再睬你！”

　　君臨淵作勢要怒，就聽見外面嗵嗵的腳步聲響起。

　　“大少爺可在?”是北涼焦急的聲音。

　　小丫頭答:“在和二少爺下棋……”

　　就聽得身後門響，君臨風已經站在身後。

　　北涼呼出一口氣，“終於找到了！”

　　抹了把頭上滲出的薄汗，北涼把頭向後歪了一下。

　　君臨風雙眉一挑， www.uukanshu.net回身進屋，“季伯，我有急事，改日再過來看望父親。”

　　說著拿起桌上的茶壺出門遞給北涼。

　　北涼接過，直接倒進嘴裡。茶的溫度正好，乾到冒煙的嗓子終於舒服了些。

　　北涼把茶壺往小丫頭懷裡一放，大力讓小丫頭退後了兩步，撞上緊跟出來的君臨淵。

　　君臨淵順手在丫頭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不理她紅得要淌血的臉蛋，叫道:“你們兩個，哪兒去！”

　　君臨風回身，看君臨淵鞋還沒提上，袍子也沒系緊。

　　他又偏頭看看北涼，對君臨淵說:“搶親！一起來麽?”

　　君臨淵馬上把鞋提上，拉緊披肩跟了上來，“搶親，這種趣事，怎麽能少了我！”

　　小丫頭現在門口懵懂地回味著方才的對話，搶親，搶誰?誰搶?難道是兩位少爺幫北涼去搶親?

　　噯！她歎了口氣，北涼的命可真好！

　　那三人到了書房，屏退一乾伺候的婆子丫頭，北涼把鍾家的布置描述了一番。

　　君臨淵怔怔的，“蘇歡引要成親了，明日搶親?”

　　君臨風見他不明所以，把鍾昌宇要強娶蘇歡引一事做了說明，很自然地略去了北涼送銀票那一幕。

　　君臨淵心裡佩服大哥的果敢，但還是頗有顧慮，“只是，你這樣去搶，二伯母會讓她進門?”

　　“這是後話，先壞了明天的親事再說！”

　　“哦……明白了，二弟定當全力而為，嗯，是不是人越多越壯觀?”君臨淵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是，所以你得來，以一敵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