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夏哪裡被人這麽調教過,頓時小鹿亂撞,身子發軟,拿著燈籠的手也垂了下去,一動不動地屏氣看著二少爺。
雲披玉繩淨,月滿鏡輪圓,月下看美人,美人更嬌嫩!
借著幾分酒力,君臨淵伸手摸了摸她耳邊的發絲,又順著肩膀遊移到了腰間,輕輕一拽,媚夏的香包就到了自己的手裡。
媚夏的破香包用了整一年,如此被二少爺索去做了定情物,她略感羞臊,幸福來得太突然,沒給她任何準備的機會。
她半必雙眼默念菩薩保佑大少爺慢點回來,好讓這期盼已久的一刻長久一些!
然而君臨淵卻沒有再繼續動作。
常年流連於萬花叢中,對付一個毫無經驗的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太知道如何讓一個女人對自己念念不忘,因此幫她拾起已經掉到地上的燈籠,湊到她耳邊,低啞的聲音帶著幾分酒意,“明兒午時,老太太睡了,你去東邊角門等我!”
*
桂花留晚色,簾影淡秋光。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走在長街上,地上堆了不少凋落的黃葉,車輪從上面滾過靜默無聲,耳邊只能聽見馬蹄的踏踏之聲。
十五的長街寧靜,一長串兒的紅燈籠隨風微動,間或從兩邊的宅子裡傳出來推杯換盞之聲,那是各家還沒散場的賞月之宴。
前面的那輛馬車裡面,君駰和兒子君臨淵正低聲謀劃著意中之事。
“爹,我看二伯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好不起來,可也保不齊哪天就得了運勢回天運鬥,咱們還是得早做安排才好!”
此時的君臨淵,絲毫不見了傍柳隨花的浮浪之色,他深鎖著眉頭,說起話來有板有眼。
君駰鬢上已泛起白霜,飲過酒的臉略顯坨紅,聽了兒子的話,點頭表示讚同,他這個兒子,自小做事就很有分寸,表面一副不羈的樣子,實則是他最稱心的臂膀。
大哥君騂一家在自己府內不得勢,便與丈人家合力甚好,這些年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斷不會與他再來爭個高低。
老太太看著糊塗,也並非真的耳聾眼黑看不到他為君家出的力,只是礙於文絲竹的身家地位,掌家之權便永遠落不到他君駰這一房。
如今二哥君騅中風全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主事之權全全落入文絲竹手中。一想到他們二房多年對生意不聞不問,卻只在收帳之時精打細算,君駰就一腔怒火!
這些年,君駰殫精竭慮,費盡心機,君家如今能如此壯大,他是頭等功臣!可文絲竹也不是個等閑之人,怕他有所動作,便安插了連年連覃父子以及林詩伽的父親林錦良在他身邊,使他沒有辦法對家中產業做過多的算計。
同時,他也顧念著兄弟之間的情分,遲遲沒有下手。
兩年前君騅忽然得了急中風,君老太太一夕白發!君駰前去府上探望的時候,卻沒有從嫂子文絲竹眼中看到一絲焦急之色。
那年年下,他去交帳,一年的辛苦,沒有換來文絲竹一句安慰獎賞的話,反而是高高在上對他頤指氣使!
最後,他在老太太的特意安排之下,才額外得了幾千兩嘉賞,可轉過年就得知林詩伽給父親在江南又重建了一所大宅!
文絲竹,想我君駰為君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怎麽就輪到你來當家作主,任意揮霍了,你如此待我,我只能尋根拔樹!
無妨,天下大事,必做於細,且看我慢慢動作!
於是一年前,
君臨風在郊外策馬,那馬不知怎的就突然受驚發狂,直接衝落到山崖之下。君臨風在馬落山崖的一瞬跳了下來,頭磕在山石旁,血流如注,被路人發現時已是昏迷不醒,氣息全無。 一周後,君臨風醒過來,說幾天來眼前一直迷空布障,閻王不收他,給他放了回來!
君臨風不知,這不是意外,是一出爭產引發的血案。
“君臨風命大,血都快流幹了也沒死成!”一場歡喜忽悲辛,君臨風醒來那日,君臨淵恨恨的給君駰報信。
他想起了大哥出事的前幾日爹的一番話。
“文絲竹是個女人,況且又有嫡子,因此如果你二伯長久不醒,掌家之權自然移交到臨風手中,只要臨風沒了,這個家就是我們三房的了!”
掌家之權輪不到猜丁殼石頭剪子布來分勝負,只能步步算計步步驚心。
君臨風,我本無意害你,怎奈芝蘭當路,不得不除!
於是他向大哥炫耀郊外策馬的樂趣,引得不願服輸的君臨風自己去了那裡馴馬。
君臨風不知道,旁邊的林子裡,守候已久的一個人,朝著那匹烈馬放了一隻細細的暗箭!
“只是大哥醒來之後,怎麽忽然變了個人,如今又對賺錢越來越有興趣……”
“幼兒生病之時,老人總會說病一次就長一個心眼,多病幾次就長大了,難不成你大哥也是這樣?一次劫難讓他長大了?”君駰對這個侄兒現在的變化也覺得奇怪。
想了許久,君駰又自語道:“蛇化為龍,不變其文,咱們無須過分在意!”
二十幾年眼見著君臨風成長,君駰這個叔父對他還是了解的。
“還有,你娘如今一口長齋,一心向佛,此事萬萬不能讓她知曉,免得她心下不安!”
言鳳引性子恬靜,從來不願意爭強好勝,雖說娘家家世不及君家,長得卻十分漂亮。
君駰十六歲就聽聞言家小姐的盛名,只是男女有別,她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苦於一直無緣一睹佳人的芳容。
後來,他央了兩位嫂子前去替他瞧瞧。
那天午後,才三月的天氣就讓他感到暑氣已經撲面了似的,大汗淋漓的他焦急地在花廳等待,好不容易盼回來了兩位嫂子,甚至沒容她們喝口水,就扯著問道:“怎麽樣?”
嫂嫂們隻給了他一句話:“必須娶回家!”
他一愣,兩人又說:“從沒見過如此漂亮的,見之不取,思之千裡,必須娶回來,生的侄兒侄女才會漂亮!”
就這樣,他娶了一面都不曾見過的言鳳引入門,洞房之夜,紅燭搖曳,揭開蓋頭的那一刻,看到紅顏綠鬢的新婦,他在心裡感謝了二位嫂嫂一萬遍!
也正如嫂嫂所說,言鳳引給他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兒子,還有一個很……不漂亮的女兒!
君煙離也時常因為自己的樣貌和父親生氣,“爹,我為什麽長得那麽像你?”
君駰對於這件事深表愧疚,“煙離,爹已經盡力了,爹長得不好,就給你尋了一位絕色的娘親,可是你自己沒努力啊,到底長成了我的樣子……”
馬車漸行漸緩,最後停在了宅門外。
進了家門的父子二人毫無睡意,便讓丫頭泡了茶繼續在廳裡敘著。
“君臨風自打上次出了事,如今出門十分在意,倒也很難再找到機會去傷他!”君臨淵有些心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警醒些倒也是沒錯。況且,已經出過一次意外,接二連三地再來,必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我們只能另想個萬全之策了!”君駰到底是老謀深算,吃得了苦,沉得住氣。
君駰話音剛落,就見君煙離披著衣服進來了,她一把扯過哥哥手中的香包,“你真喜歡媚夏那丫頭?”
從二伯家出門時,她見媚夏對二哥嬌嗔滿面,丟眉丟眼的樣子,就知道媚夏去尋他的時候,他對媚夏做了什麽了。
“喜歡什麽?一個丫頭,還奢望著嫁給主子?玩玩罷了!”
煙離轉動著手中的香包,“那媚夏倒也真有幾分姿色,否則也入不了二哥你的眼?”
此番說完,她不禁低了低頭,君家三房,從夫人到小姐,從婆子到丫頭,要說找幾個比她自己姿色差太多的, 還真是個難事兒!
九女星啊九女星,你既掌管了育女之事,怎的就不能再仔細些,把天下女子的姿容要平分些才好!
思慮了一下,她緩緩地說,“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如今二伯家裡,靠誰支撐?”
“家裡是馮媽,家外是連年連覃兩父子。”君臨淵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那麽能要挾了連年和馮媽的,又是誰呢?”君煙離不慌不忙地繼續問道。
雖說每次提到樣貌,君煙離都想與哥哥決一死戰,但是說到比腦子,君臨淵絕對會輸得一敗塗地找不著北。
“是……連覃?”
“你還沒有太傻了去!”
“那你的意思是收買了連覃?”
君煙離翻了他一眼,剛誇完,就開始不上道兒!
“他從生了就在二伯家,你覺得你能用多少錢才能收買了他?”她得意地看著父子倆,“就算能收買來,又有什麽趣兒!”
君臨淵這回是真的不明就裡了,看看父親,君駰似乎已經明白了煙離的用意,正看著狡黠的女兒,慢慢品著茶會心的笑著。
“哎!如此看來,我寧願要一個好用的腦子,也不願意要一張好看的面孔!”君煙離把香包往茶桌上一扔,打了個哈欠,緊了緊衣襟,轉身朝門外走去。
君臨淵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把妹妹拽得一個踉蹌,“蛇蠍心腸!你要急死我,就這麽走了,我這一夜也別想睡了!”
君煙離無奈的扶額,“媚夏……這麽個可人兒,只是玩玩,豈不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