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用指腹剮蹭了一下茶杯的杯身，半晌後輕輕搖搖頭:“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

　不否認，不承認，而是拒絕回答。這樣的結果出乎了賽菲羅的預料。

　“什麽?”賽菲羅略微一愣。

　“我不想回答你的這個問題，恕我保持沉默。”悟空說完又飲下一口茶水。

　這是她自己的事情，沒有理由告訴別人;如果告知了賽菲羅真相，就算她心灰意冷後放自己離開，但這件事自己恐怕也就瞞不下去了。

　她還不想讓莫文知道這件事。

　一想到自己的心意可能會暴露出來，悟空便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懼，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無比。

　似乎在潛移默化中，這樣的感情讓她感受到了害羞甚至不齒，仿佛是將自己最不堪最尷尬的面目聚合起來，公之於世。

　這樣的事情，她不要！

　想來她孫悟空從來不怕別人的議論和眼光，但在這件事情上，她卻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可能的羞恥和恐懼。

　這樣的自己還真是……差勁的十足啊。

　默默苦笑，悟空緩緩睜開闔起的雙眼，直面賽菲羅雙眼裡的逼問，淡漠道:“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不想告訴別人。”

　碰了一鼻子灰，賽菲羅有些不甘，可悟空已完全壘起了最堅固的堡壘，容不得任何窺探和侵犯。

　懊惱地掐進拳頭，賽菲羅長歎一聲，慢慢舒展開了緊皺的眉毛。

　罷了，那麽就在得到真正絕望的答案前，自我麻痹一下吧。

　就當做他沒有喜歡的人，就當做自己在努努力，就可以成功了……

　“孫悟空，我今晚想和你一起進晚膳。”

　突如其來的話讓悟空呆滯幾秒:“恩?”

　賽菲羅緊接著補充道:“我想親自下廚。”

　“啊?”這下悟空的驚訝更甚，賽菲羅話題的跳躍性，連靈活如她的大腦也有點要跟不上了，“不是……怎麽突然……”

　“沒什麽，就是想了。”賽菲羅回給悟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只是覺得，老是這麽強勢或許不適合你，興許我施展一下溫柔賢惠的一面，就能打動你了呢?”

　伴隨著她的回答，賽菲羅漸漸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悟空看在眼裡，竟也由衷受了幾分感染，戲謔道:“哈?是嗎?就怕陛下你的手藝會連我自己做的都比不上啊?”

　“恩?這麽看不起我的嗎?”賽菲羅被悟空的挑釁激起了戰鬥欲，即刻起身拍拍雙手，“那你就稍等一下吧，晚上我一定送來一桌滿漢全席讓你瞧瞧。”

　看著賽菲羅那仿佛重歸一般的親切的面容，悟空無言間卻默默安靜下來。

　其實從很多方面來講，賽菲羅都是個撲通的女孩。

　可惜……

　悟空略一眨眼，在那一瞬的刹那中回憶起莫文的笑顏，再次睜開眼時，親和的笑容已然消失，多了幾分認真都和嚴肅。

　“陛下，我的師父和師弟們呢?”

　賽菲羅笑容凝固住了，沉默片刻，現實的殘酷終將兩人間短暫的和諧打破。

　無奈地長舒一口，賽菲羅淺笑道:“放心吧，我安排了人把他們安置在了上好的客房，三餐不減，會好生招待。”

　悟空這才終於放下心，點點頭:“那就好。”

　話語到了這裡大概也應該結束了，賽菲羅沉吟片刻，最終一句話也沒說，退出了那個房間。

　看到屋門關上，房間裡再次變得冷清空蕩下來。悟空看著桌上那杯點滴未少的茶水，愣愣地有些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托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再次回到了床上。

　賽菲羅親切時當真我見猶憐，但狠厲起來，卻也一點不留情面。她似乎能猜到自己身體的與眾不同，用劑是常人的六七倍，當真是恰好到了能影響自己的地步。

　真不知該誇她聰明，還是感慨她深思熟慮。

　歪頭側躺過來，悟空默默從後背抽出那本沒來得及翻開的手機，好奇地打開了第一頁。

　字跡工整，書面乾淨，讓人看上去一眼便賞心悅目，看來她的使用者是的確把筆記本看得非常重要啊。

　上面寫的文字不是漢語，但對於活了近千年，見多識廣的悟空來講，識別並不是問題。

　但當她讀懂第一句話的時候，若不是身體的限制，當真要一下從床上彈起來。

　「四月二十七日。今天，母王大人又訓誡我了，我沒有完成昨天先生的任務，母王大人似乎非常生氣，說話說得很重，我很難過……」

　這個第一稱謂……難道說這是賽菲羅自己的日記?

　悟空驚訝中啪一聲合上了筆記本，心臟忽然哐哐直跳。

　賽菲羅自己的筆記，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悟空下意識又掃視了一圈房間的布置。這些家具都很考究，並且被精心打掃過，那些書架上的藏書，仔細想一想，很多都像是帝王的啟蒙教材。

　難道說，這個房間是賽菲羅小時候的……寢宮?按照大唐的說法，這裡是……東宮?

　這樣的發現讓悟空自己都覺得有些驚訝。

　賽菲羅居然把自己安置在了這樣一個獨一無二的地方了嗎?

　以及， 她為什麽會想把自己安放在她自己幼時的臥室裡呢?

　悟空想不出答案，她平躺下來仰望著天花板，半晌過後，終於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再次側過身翻看起了賽菲羅的日記。

　她這麽不講理的囚禁自己，自己看一點她的日記，應該不算很過分吧?

　如此自我催眠著，悟空返回到先前的那一頁開始閱讀。

　她看書很快，沒過多久便看掉了起碼半個月的歷程。在這些日記裡，賽菲羅抒發了自己學習時的苦楚，她的不甘心，她的好勝，她想要得到母王大人稱讚的渴望……都通過那些文字躍然紙上。

　似乎只要輕輕閉上眼，憑借悟空的想象力，她就可以看到一個倔強的小女孩，在背誦冗長的課文，揮動比自己還要長的武器，以及諸多常人所不會經歷的修煉。

　恍惚間，悟空聽到了自己的一句感慨。

　和曾經在方寸山的自己，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