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賽菲羅站在門口輕輕喘氣，額頭上還掛著薄薄的一層熱汗，明顯是奔跑著趕了過來。

　悟空還在詫異她因何而感到焦急，但下一刻從賽菲羅眼中讀到的情緒，卻讓她多少有些發愣。賽菲羅的眼底流露出一些驚慌無措，她望著自己，好像面對一個危險卻又充滿魔力的生命體，她像是想要窺探出自己的秘密，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正扯拽著她，讓她在膽怯中望而卻步。

　賽菲羅幾度張了張口，然而一直沒有說出一句話。

　悟空悄悄將那本手記別進了自己的腰帶中，抬眼觀察一番賽菲羅的模樣，慢吞吞挪動身體上前。

　“陛下，你怎麽了?”

　賽菲羅的身體比先前變得更加僵硬，她藏在袖口下的雙手微微攥緊，半晌過後，她還是把那些準備好的直白的問話堵回了嘴裡。

　“……沒什麽，我聽丞相說你被熏香後身體有點不舒服。”

　然而此話一出，賽菲羅卻恨不得直接給自己一記耳光。這是什麽鬼理由?用腳趾頭想他也肯定會不舒服的。

　果然，悟空聽到此話後，眉毛迅速顫動幾下，似笑非笑道:“是啊，不舒服地還很厲害呢。”

　賽菲羅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不知道怎麽說話。

　“說來，這房間裡還有殘留的香味，你居然不怕嗎?”

　“……我已經服了解藥。”

　難得看到賽菲羅不再擺出氣勢逼人的架子，悟空此時對她的太多也多少緩和了下來。察覺到她眉底由衷的歉意，悟空輕輕舔動一圈嘴唇，慢慢挪向了茶台。

　“罷了，陛下僅隔了一個多時辰，就又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想必是有急事，坐下說吧?”

　賽菲羅也是難得沒看到悟空全副武裝，寒意厲厲的樣子，恍惚間竟突然有了點不適應，反應許久，才訕訕點頭，走上前坐在了桌旁。

　悟空想要伸手去夠杯子，然而指頭輕輕勾起茶托時，整條胳膊還是有些無力的顫抖。

　賽菲羅敏銳地察覺到悟空的狀況，望著他此時連一壺茶水端起來都有些吃力，愧疚感和心痛忽然排山倒海地吞噬掉了內心，促使她急忙伸手接過了悟空手裡的茶具。

　“還是我來吧。”

　悟空瞥眼看了她一眼，沒回答，但手上還是松開了茶杯讓給了賽菲羅。

　白皙的水霧從茶杯裡飄蕩出來，大概到了這時候，賽菲羅終於多少冷靜下來，反而更加猶豫她此行的目的。

　其實仔細想一想，對於莫文態度的判斷，也不過是自己的猜測而已。她沒有經歷過感情，對於莫文是否當真對悟空有意根本拿捏不準，如果突兀地詢問，一定還是會引起悟空的反感吧?

　而且，此時她才想到一個很致命的問題。就算莫文要和自己一樣喜歡悟空，那悟空知道嗎?

　何況，靜下心細想後，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真正應該擔心的並非莫文對悟空的情感，而是悟空她是不是也對那個莫文抱有了同樣的感覺呢?

　如果是這樣，也許就可以解釋他為什麽拒絕自己的理由是那麽地堅決。也許他說要陪著師父師弟只是淺層次的原因，而更深層次的，是他想陪著自己喜歡的人呢?

　靜下心後的一系列猜測，卻讓平淡的心再次變得波瀾起伏。賽菲羅握著手中的茶杯出神，在她未察覺的時候，杯子裡的茶水已隨著她的心海一樣蕩起了漣漪。

　悟空注意到賽菲羅雙目的無神，伸手在她面前輕輕揮了揮手:“喂?賽菲羅，你還好麽?”

　賽菲羅這才突然驚醒，本能一縮腦袋，回過神後連連搖頭:“啊……沒事。”

　“你這會兒怎麽了，突然變得很消沉又心事重重的樣子……簡直讓我懷疑方才那個任性逼迫我的人還是不是你了。”

　賽菲羅攥著茶杯，依舊沒有說話。

　她不開口，悟空也並不想多問，兩人之間便保持著緘默，悟空一杯一杯地飲茶，與之相反的是賽菲羅手中那杯漸漸放涼的茶水。直到最後一片懸浮的茶葉也降落在了杯底，這份漫長的沉默才終於被打破。

　“孫悟空，你拒絕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悟空正要接著的下一杯水停在了半空中，她歪頭看了看賽菲羅。後者緊緊抓著茶杯，戒備而又小心地望著自己，就像是害怕會從她口中得到一個最恐懼的答案。

　怪了，她在害怕什麽呢?

　悟空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回答:“我不是說過嗎?我答應了師父師弟要陪他們西去，我不能食言。”

　“真的只是這樣?”

　面對賽菲羅的猜疑，悟空更是迷惘，不覺間反而笑了起來:“那你覺得還能是有什麽理由?”

　看著悟空戲謔的眼神，有那麽一瞬，賽菲羅真希望自己的期盼會是對的。

　在這樣的錯覺下，一句詢問脫口而出:“難道不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悟空的笑容突然僵硬下來，就好像春景被漫天大雪掩埋。頃刻間，他又恢復了警惕冷厲的模樣，防備似的看著自己:“你說什麽?”

　只是防備，倒沒有流露出什麽尷尬和窘迫。賽菲羅抿緊嘴唇，悟空的反應並沒有給予她最終答案。

　“你拒絕我，難道不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否則， 我真的不相信你會如此的堅決，連一點點猶豫和商量的余地都不給我。”賽菲羅鼓起勇氣在悟空的注視下解釋著，“我曾聽人說過，只有當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時，才會不顧任何條件拒絕他人的示好。”

　空氣忽然間又陷入到了沉默中，悟空盯著賽菲羅的眼神，審視和詢問依舊不減，只是很快他便移開了目光。

　因為喜歡別人嗎?

　悟空暗自在心底苦笑一下。

　那是當然的吧?

　就算她不想挑破自己的心意，就算她直到現在都克制著自己不要構想任何將來的事情。但是讓她用這樣的理由拒絕賽菲羅的告白，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吧?

　一來，是她的一點倔強，即便不求和喜歡的人的結果，也不想勉強接受別人的喜歡;二來，她不想做賽菲羅不公平的事情。如果只是因為理解她此生恐怕只會遇到這麽一次讓自己動心的人而答應她，才是最後傷害了賽菲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