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修緣百世，換相逢三場，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空留一生相思。

　——「女兒國篇?總題」

　初夏溫和，柳絮漫天，萬物又迎來最鮮豔美麗的時刻。喧嘩的街道上隨處可見一位位販賣東西的小商販，不同於中原地區的文化氣息在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上生長。師徒們一席唐裝打扮穿梭其間，終於有了種身為異鄉客而格格不入的感覺。

　“師兄師兄，這個國家的人們穿著和之前見到的差距好大啊！哇，那個大姐姐的腰真細……欸不對他怎麽能就這麽把腰和胳膊露出來啊！”悟淨說著說著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悟空翻了個白眼，一手將悟淨其實根本沒有遮在眼睛上的爪子拽了下來。“別裝了，幾百歲的老家夥了，我可不信你在天空沒見過纖腰細腿的仙女。”不過，她還是回答了悟淨最初的疑惑，“咱們現在已經遠離大唐影響下的區域了，風土人情自然和我們熟悉的不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文化特征，應該是在薩珊王朝影響下形成的。”

　“真的?我們現在都要接近波斯了麽?”莫文在一旁難免吃驚，他探頭望了悟空一眼，“也難怪這裡的商販貨品如此之多，竟是些中原從沒見到的玩意兒。”

　熟料，後者悄悄後褪兩步，臉上卻平淡如初無任何異樣:“說接近也早啦，你想想咱們從大唐離開起碼三年多，才擺脫了大唐熏陶下的環境。同理可知，這邊離真正的波斯，肯定也很遠。”

　“而且，我們恐怕是沒有機會能抵達波斯了。”馬上的玄奘輕輕一笑，“我們往西不假，但再這之後會轉為向南，波斯王國卻是在更往西邊的方向，並不在我們的路線范圍內。”

　“這樣麽……”莫文略微有些沮喪，“原本還以為有機會能看到波斯王國的面貌呢。”

　“二師兄怕不是想看看波斯的美女吧?”旁邊的悟淨一臉玩笑地戳了戳莫文的外腰。

　“去去去！你別胡說！”莫文微紅了臉把他那隻手一把拍掉，“總聽人說波斯王國華麗壯闊，有不同於中原的來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好東西，我是真的想見識一把。”

　他失落片刻，忽然望著悟空的背影回想起什麽，幾步上前拍了下悟空的肩膀:“喂，師兄。”

　“欸?！”誰知悟空卻渾身一陣激靈，“怎、怎麽了?”

　莫文沒有察覺她神情裡那一絲尷尬，滿眼興奮激動道:“師兄，等護送了師父到了西天，要是還沒有找到我父親……”他短暫失神一刻，又繼續期待起來，“你能陪我往西邊繼續找嗎?”

　“額……我?”悟空一時愣在了原地。

　“對啊，到時候你可以不可以陪我繼續往更遠的地方走，去看更多好玩的東西呢?雖然你很厲害，不過應該也沒有轉遍全世界吧?”莫文說著說著越發激動，“到時候找到了我爹，我要特別驕傲的給你他宣布，我真的見到從小崇拜的齊天大聖了！我爹以前還打趣過我不可能呢！”

　悟空看著莫文真摯又火熱的目光，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她盡力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沉默片刻，輕輕點頭:“額……行啊，到時候我陪你……”

　“好誒，就知道你會答應！”得到悟空的許諾，莫文高興地走著走著就蹦了起來，“不過最好還是能早點見到我爹啊，我真的很想告訴他你的事情呢！”

　悟空轉頭望著莫文仿佛一個構想到了十分愉快光明未來的孩童那般欣喜歡笑，嘴角不知不覺間也上揚出一個微弱的弧度。可是，她很快又轉回前進的方向。作為領頭，沒有人注意到她眉間的一絲糾結，那是期盼和愧疚交織在一起。

　相伴著旅行，而且只有兩個人麽……悟空垂眼在腦海中默默構思出了那幅畫面，竟沒來由地湧現出淡淡的期待。如果真的是那樣，也算是……非常不錯的事情呢。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她反倒是希望抵達西天之前，都不要見到莫文的父親。

　這樣的想法讓悟空覺得自己很自私，也因此陷入了愧疚。可她還是止不住由於莫文的提議而誕生出的那份小小的幻想。

　唉。悟空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輕晃。

　可就算真的那樣又如何呢?那天晚上尷尬曖昧的場景仿佛像一場夢，翌日面對莫文時，他只有連連的道歉，根本察覺不出什麽特別的東西。

　說到底……悟空再次垂下眼簾。

　說到底肯定也是沒有結果的事情，自己何須幻想那麽多呢?

　悟空甩了甩腦袋，拋開了這份繁雜的情緒，繼續專心開路保護師父。無論如何，自己的個人情緒應該先放一放，最重要的任務還是護好師父抵達西天。

　她剛剛調整好狀態，忽然從身側匆匆跑過一個裹滿紗巾的瘦小男子。他行色匆忙，甚至是帶著一份逃跑的意味。悟空正揣測他的心態，忽聽得背後悟淨的驚叫聲。

　“噫?師父的紫金玉缽呢?！有小偷啊！”

　悟淨的嗓門尖細，一瞬間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便停了下來。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方才那名舉止異常的男人忽然加快步伐衝向了前面密集的人群，用行動無聲的昭示著什麽。

　“等……等等！站住！”反應過來的悟空立刻拔腿就跑，剛想騰雲飛起， 卻又立刻清醒過來這是喧嘩的城市，施法定然會引起騷亂。

　心煩意亂中問候了那小偷三代祖宗，悟空隻得轉身一把拽下自己背的行李，扔給了身後給上來的莫文。“你們在這兒等著別動，我去追他！”

　語落，她也不管莫文接到、聽清與否，即刻也扎進了喧鬧的人群。

　那小偷的衣裳顏色很深，在色彩斑斕的人群中還算顯眼。悟空靈活地繞開馬車、人群，一點點靠近著那名小偷。

　“呔！你個毛賊，給我站住！”

　奔跑中，悟空指著前方大聲罵道。

　聽到她的低吼，小偷的速度卻更加迅速，下意識回眸查看兩人間的距離，意識到悟空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後，慌亂之中，他飛快掃視前方，忽然刹車停了下來。

　緊接著，他猛衝向兩邊的商鋪，把那些推車、頂棚盡數推了出來。嘩啦啦的商品和高高的木材轟然倒塌。在商販錯愣的空隙，他又立刻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