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丞相氣惱地離開大殿，師徒幾人倔強篤定的姿態忽然傾頹散去。

　“師兄……”莫文低頭咬緊牙關，雙眉死死皺成一團。他低頭沉思片刻，而後便露出憂愁的目光看向了身邊的玄奘。“師父，我們怎麽辦?”

　玄奘的上牙此時抵在了下唇的位置，紅唇被壓得都褪去了顏色。他沉默不語，半晌才默默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身邊的悟淨乾脆緊張的開始搖起了手指。“師父，二師兄。我好擔心，大師兄不會被真的留在這裡和女王成親吧?”

　“當然不可能。”玄奘不假思索道，“那丞相不許我們見到悟空，定然是悟空自身並非願意，所以怕我們見面後逃走。”

　“可是……”悟淨低頭猶豫片刻，戳了戳兩隻食指，“如果大師兄真的動心呢?女王陛下又漂亮又能乾，簡直比我見過的任何仙女姐姐都完美，大師兄她……”

　“師兄他不會的！”突然，莫文忽然像是被觸犯了底線一樣立起渾身的尖刺，“他說過會陪我們一起到達西天的，怎麽可能留在這種地方?”

　悟淨被突然拔高了音調的莫文嚇了一跳，回過身後，怯怯道:“可是，可是二師兄你又怎麽篤定大師兄不會喜歡上什麽人呢?女王真的很好，如果……”他說著說著越來越不敢說，“如果是我的話，被女王纏著表白，說要成親，我很可能就同意了。”

　“悟淨！”玄奘立即正色地壓低嗓音叫道。

　然而身邊的莫文卻比他的態度還要激烈，他幾乎是咆哮著叫起來，仿佛張開利爪的，被激怒的猛獸:“不可能！”

　“她不會喜歡女王的！絕對！”

　這下，反而是玄奘和悟淨詫異無比地望著莫文。顯然，他們能夠感覺得到莫文的反駁明顯帶有了一絲偏激，可能的事實擺放在眼前，然而對於莫文而言，卻成了燙手洋芋，一個仿佛只要他看見就恨不得飛快碾碎的汙穢。

　“二師兄，你……”悟淨此時已縮回玄奘的背後，拽著袈裟小心翼翼抬頭觀察莫文的神情，“你為什麽，突然這麽凶和激動呢?大師兄真的有可能會喜歡女王，你為什麽……就這麽肯定?”

　悟淨膽怯戒備的面孔終於喚起了莫文的一絲理智，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悟淨的追問卻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我……”

　肯定的理由?他也說不上來。或者，於是說是他相信悟空不會喜歡賽菲羅，倒不如說是他無法接受悟空會喜歡賽菲羅。你想到賽菲羅看著悟空的款款的眼神，莫名的膨脹的堵塞感便充斥整個咽喉，逼得他發瘋，想要咆哮。

　而當他想到悟空也會喜歡上賽菲羅這樣的可能，更是無法抑製住足以掀翻所有理智的情緒。那些情緒像一群脫韁的野馬，在小小的心房裡胡亂奔跑，讓人眼花繚亂，腳下托起的煙霧懵逼掉視線，讓他自己都看不透徹。

　憤怒?好像還有些氣憤。又似乎，甚至帶了幾點不甘與失落。

　靜靜抽出那些紛擾的細線，莫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分析那些糾纏成亂麻的思緒。

　而當順著絲線一寸寸摩挲至深處，剖開紛擾的表面，莫文看到，確實一顆瑟縮著的，恐懼不已的自己。

　為什麽……會恐懼?

　他在害怕什麽?

　害怕……悟空真的喜歡上賽菲羅嗎?

　莫文低著頭，眼睛卻一點點瞪大，目光呆滯盯緊腳下的地面，模樣讓玄奘和悟淨看著擔憂不已。

　“莫文……你怎麽了?”玄奘伸手輕輕扯了一下莫文的衣袖，這才把發呆的他拽回現實。

　莫文愣愣地看著玄奘，半晌後低下了頭:“抱歉，我走神了。”停頓一下，他複又抬頭回答道:“我只是覺得，悟空應該不會喜歡女王那種類型，雖然她確實很漂亮。”

　玄奘和悟淨懷疑的神情不減反增，顯然對莫文給出的理由並不信服。

　然而莫文話鋒一轉，卻不再繼續這樣的話題:“現下不是討論師兄會不會喜歡女王的時候。真想知道，也應該是親口問他。”從袖子掏出幾張符紙，莫文用眼神示意門口一下，“師父，要不要我硬闖出去去找師兄?”

　玄奘低頭默默下巴，卻輕輕搖了搖頭:“不妥。你忽然施展法術，會引起恐慌不說，萬一被王宮的士兵當做妖怪危險來攻擊，到時候免不了誤傷無辜，會很麻煩。”

　“那怎麽辦?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

　玄奘又是輕輕搖頭:“不，只是你去找悟空，肯定不能是現在。尤其你想，如果他們逼迫悟空，憑悟空的本事，還逃不出來嗎?”

　莫文被玄奘提醒，眨眼片刻，恍然大悟中帶了幾分驚愕:“難道說，師兄他被……”

　“就算不是軟禁，至少賽菲羅女王肯定對她使了些手段。既然決意分開我們，你貿然闖出去，也隻可能是導致女王把悟空轉移到我們更加找不到的地方。”

　悟淨一開始被玄奘的分析弄得震驚連連，擔憂不已，可片刻之後，他忽然想明白什麽，問道:“哦——所以師父，你是想讓二師兄趁晚上夜深人靜，偷偷溜出去打探大師兄的下落，和他碰面嗎?”

　玄奘輕輕點頭，臉上浮現起幾絲欣慰的笑意:“沒錯。”

　莫文低頭考慮片刻，也覺得玄奘的計劃有理。

　“好，那就按師父你的安排來。”

　————

　悟空靜靜趴在房間正中的桌子面前，盯著桌上的盆栽發呆。

　倒不是她不想挪動身子躺在不遠處的床上， 而是方才她口渴難耐，從床上挪到桌前去喝一杯茶水，已經幾乎掏空了大半的力氣。

　真不知道這賽菲羅給自己喂的茶水裡，到底放了多少軟骨散。悟空伸手揉了揉太陽*心煩悶不已。

　雖說自己身子是仙骨，徹底消散掉藥物對身體的作用比常人快上大半，可也不代表她就不會收任何影響。何況從她目前身體的狀態來看，賽菲羅起碼給自己加了五人份的劑量……

　還真是瘋狂啊。悟空一邊感慨著，一邊起身想要慢慢挪回床上休息。

　先再撐一會兒，過不了多久，等藥效減輕她就立刻飛出去找師父。

　但願賽菲羅不要瘋狂到傷及她的師父師弟，不然……哪怕是撕破臉皮，她也一定會動怒。

　然而，就在她還沒碰觸到床沿支撐帷幔的木杆時，背後忽然傳來了木門吱呀的聲音。

　“孫悟空?你……怎麽從床上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