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了?還不醒嗎?”

　林中傳來幾聲急促的詢問，靠近溪流旁的平地上，敖烈、悟淨和莫文繞著悟空圍成一圈。莫文和悟空身上布滿煙霧熏黑的斑斑點點，灰頭灰面的模樣格外滑稽狼狽，唯一的不同，便是悟空平躺在地上，雙目緊閉，而莫文清醒如故。

　“暫時還沒……”莫文擦掉額頭焦急的汗珠，繼續雙手交疊按壓悟空的胸腔。

　悟淨縮在旁邊，雙手不知放置何處:“怎麽會這樣?大師兄不會有事吧?”

　“別亂說。”莫文厲聲打斷，語調卻已經變得有些顫抖，“他可是齊天大聖，怎麽可能有事?”

　他奮力按著悟空的胸腔幫她換氣，越往後雙手越顫抖。臥坐一旁，已經恢復白馬形態的敖烈也時不時看著悟空發呆。兄弟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住悟空的面容，一時間安靜到只剩下呼吸聲。

　不知莫文又操作了幾次，悟空的眉毛突然蹙在一起，整個人使勁顫抖了一下:“咳咳咳！”

　“師兄！”三人齊聲，紛紛湊上前，悟空猛烈咳嗽幾聲後，凝結的眉毛舒展開，眼皮抖動幾下，終於慢慢睜開眼睛。

　隔著一層薄薄的霧翳，悟空看到了三位師弟如釋重負一般欣喜的神色。莫文像是被抽去了一根繃緊的指線，看到悟空轉醒的那一刻，他“呼”地長出一口氣，沉重的頭顱低了下去，伸手擦去額間細汗。

　“莫文，悟淨，敖烈……”悟空強撐起身子想坐起來，悟淨眼疾手快，把胳膊墊在了悟空後腦助力。因為缺氧昏厥，蘇醒的悟空神智還有些恍惚，雙眼都有些無法聚焦。“我……我怎麽了?”

　敖烈不知是氣是喜，陽腔怪調道:“你這猴子也是蠢到家，都不告訴我那是三昧真火就讓我去滅。剛才那妖怪的火發生爆炸，把你烤暈了過去。幸虧莫文趕過來及時，跳到火裡去救你。”

　“莫文?”悟空晃了晃有些發痛的腦袋，看著莫文的眼神帶著一絲疑惑，敖烈緊跟著補充:“對啊，莫文當時過來支援後想都沒想直接跳到那麽大的火裡去找你，嚇得我半死，還以為你們都要出事。後來那火裡突然長出來了好多冰棱，像爆炸似的，還沒來得及反應呢，莫文就帶著你跳出來了。不過……”

　敖烈語調突然下沉片刻，目光從悟空身上斜移向莫文，“你這一招既然能製住那火，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讓我來下雨呢?”

　莫文還帶著羞澀的笑容僵在臉上，放在雙腿上的手悄悄攥緊一下，他轉過頭，發現敖烈的眼神發生了某種變化，隱隱透著警惕和探究，甚至是一絲絲敵意。

　也不怪敖烈會產生懷疑，方才那一刹那，飄落的幾點不起眼的雪花終究沒逃過龍族敏銳的雙眼。風靈鳥上一抹白如初雪的顏色久久無法從腦海中散去，敖烈根本無法完全說服自己那僅僅是慌亂中的錯覺。

　“還有，之前在黃風嶺那一次，師兄眼睛遭到反噬，必須要用無塵水。方圓幾十裡沒人煙，你到底去哪裡弄來的無塵水?真的是鑿出了一口井嗎?”

　敖烈心底的疑雲愈聚愈濃，盯緊莫文的神情也越發凝重。莫文不敢完全直視敖烈的目光，脊背慢慢滲出幾滴冷汗。

　“敖烈，你這是乾嗎?”悟空卻突然厲聲打斷，剛剛恢復的臉色上布上一層慍怒，“你難不成懷疑莫文嗎?”

　“我只是確定一下。”敖烈扭過頭不卑不亢的回擊，“如果他有這份能力，乾嗎不堂堂正正用出來?黃風嶺那次就罷了，這次呢?明明他的能力可以克制三昧真火，但他沒說，而是讓我去降雨，害得你差點沒命！”

　“夠了！你的意思是莫文自始至終都想害咱們不成?”悟空騰得站起身，一下子險些沒站穩，嚇得悟淨慌忙去攙扶。

　“我只是想搞清楚，是什麽讓他寧願拿你的命去冒險都不願給我們說實話！”敖烈像是也氣惱了，馬鼻威脅性的吐息嗤嗤往外冒，“我們是一個團隊，他有秘密可以，但是為了自己的秘密把隊友置身險境，就不可以！”

　“行了師兄，別為我吵了……”一直低頭不語的莫文突然打斷兩人，將所有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低頭搓著手指，半晌終於開口，“實不相瞞，我的確沒有交代清楚一些事情。我向你們道歉。”

　“我確實知道一些能夠產生無塵水的方法。”莫文緊接道，“但我一直不說，是因為我對這個法術只有二成的把握。”

　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莫文頓覺坐立難安，他撓了撓臉頰，語調比平時說話慢上許多，“爹爹教我時，我就不能完全理解，多年以來也從未熟悉。貿然善用，我擔心會出危險，所以才讚同找敖師兄幫忙。”

　“這樣嗎?”敖烈挑了挑眉，莫文的解釋讓他半信半疑。

　“是的。這件事錯在我，我應該告訴你們的，但因為害怕你們會笑話我，才……”莫文站起身，對著悟空和敖烈深深鞠了一躬，“給兩位師兄添麻煩了，對不起！”

　“誒誒莫文，不用不用。”悟空急忙去扶他，“我又不怪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害我。說清楚就好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為了增加說服力，悟空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無恙。

　一旁的敖烈卻不依不饒，他想到了什麽“既然如此，黃風嶺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還躲著我們施法?”

　“我……”

　“行了敖烈！”悟空轉頭喝停， “我相信莫文絕對沒有歹意和其他念想，不然的話，這一路多少機會?咱們隊伍要是不能互相信任，還怎麽走下去?”

　敖烈還想張口辯解什麽，悟空見狀根本不給他機會:“好了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先商量救師父要緊。”

　“大師兄說的對啊，咱們還是先救師父，不要吵架了。”悟淨躲在悟空身後小心翼翼插嘴，“師父才最要緊不是嗎?”

　敖烈剜了眼悟淨，後者慌忙完全躲進悟空的庇護中。他的目光在局促不安的莫文與態度堅決的悟空之間交錯片刻，憤憤的長歎一聲:“好，好！是我自己杞人憂天！我不管你們了，反正現下我也幫不上忙，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敖烈，你去幹嗎?”

　“剛才違背菩薩指令恢復龍身，現在渾身都是力量反噬的滋味，我要去歇一會兒！”

　說著，敖烈氣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前方幾棵擁擠的喬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