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像浸泡在沸騰的開水中,但卻絲毫感觸不到濕滑感,燥熱建構起的牢房折磨身體的每個角落。火苗就在皮膚上跳動,衣物早已化為烏有。烏黑濃煙見縫插針往肺腔裡鑽,好像無數隻螞蟻在體內撕咬戰鬥。
紅孩兒隻覺得頭痛欲裂,他後悔了。也許他真的不該不聽勸告跑來火焰山,更不該邁進危險區域,來嘗試吸收真火的力量。
但,好不甘心。紅孩兒仰面躺著,渾身再提不起一點反抗的力氣。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裡,他又看到父親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結果最後自己還是讓父親失望了嗎?無論做出什麽嘗試,他還是注定一無是處嗎?可是,真的好想聽一句稱讚的話,好想……
遺憾驅使紅孩兒拚盡渾身的力氣,向火焰邊緣爬去。安全地帶正一點點靠近,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正在此時,周圍的三昧真火突然發狂一般,上面的顏色發生了變化,和熾熱感覺截然不同的幽紫色,從真火根部生長起來,逐步吞噬掉宿主。
「別急著離開啊,還沒結束呢。」帶著淺淺笑意的話語環繞在紅孩兒耳畔。
「在堅持一小下,你馬上就能變得和孫悟空一樣了!」
變化後的火焰突然一頭扎進他的後背。
“啊啊啊!”紅孩兒兩隻眼球猛然凸起,嘴唇仿佛要被痛苦扭曲變形。他感覺到體內正慢慢燃燒起一團烈火,要把自己吞沒殆盡。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到媽媽焦急的呼喊,那聲音太小了。好像只是一場夢。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紅孩兒渾身已經纏滿繃帶。動一發而牽其身,渾身上下又癢又疼的不適讓他情不自禁發出呻吟聲。意識恢復些許後,他聽到鏡兒在身旁歡喜的聲音。
“小大王,你醒過來了?”
“鏡兒?”紅孩兒掙扎著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我,我回家了?”
“恩,夫人用芭蕉扇把你從火裡救出來了。真是嚇死我了,小大王你回來的時候,渾身都燒成黑色的了,我還以為、還以為……”鏡兒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不吉利,用滿臉欣喜的微笑取而代之,“總之,小大王你沒事真好!”
紅孩兒在鏡兒吵鬧的喜悅中緩緩伸出手。厚實繃帶布條下的皮膚瘙癢刺痛,而在這疼痛的更深處,似乎有淺淺的暗流湧動。丹田裡似乎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東西,正股股往外冒,灌滿條條經脈,力量充斥了全身。
“小大王,怎麽樣?你有沒有像那個孫悟空一樣也習到什麽稀奇法術啊?”
紅孩兒滿眼迷茫:“我不知道,我感覺身體和以前不一樣,有什麽東西在往外冒,但是……又說不清楚。”
“從三昧真火裡得來的法術,應該也和火有關吧?小大王,要不你試試看能不能吐出一團火?”鏡兒歪著頭,滿眼都是好奇和期待,從眼神裡可以看出她的思緒已經跑到了九霄雲外。
雖然有些荒誕,但紅孩兒也沒什麽明確的法子,將信將疑的對著空地,心裡默默祈禱火焰的出現,而後吐出一小口氣。
讓他沒有想到的時,一股灼燒感貫徹整個咽喉,從他口中當真吐出了一團熾熱焰火。
他驚訝的捂著嘴巴,視線在那團火焰和自己交疊的雙手間移動。
“小、小大王,你真的做到了?”鏡兒一開始也很吃驚,但第一個反應過來,興奮得搖了搖紅孩兒的衣袖,“小大王,你太厲害了!”
紅孩兒喜不自禁,他又嘗試伸手,意志要求那一團火焰回歸。再次讓他沒想到的事,火焰真得聽從他的命令,順著掌心回到了他體內。
“小大王,你真的做到了?你也從三昧真火裡修煉出法術了!”鏡兒突然想起什麽,把紅孩兒往外拽了幾步,“快去告訴夫人和老大王吧,他們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對啊,自己終於也像那個孫悟空一樣,從火裡獲得了力量,要是讓爸爸看到,一定會誇獎自己的吧?紅孩兒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忘記身體此時傷痕累累,飛快的衝出了門外。
他跑得太快,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鏡兒的微笑,正悄然發生著變化。
等來到父母房間的門口,紅孩兒剛要推門進去,裡面那讓他熟悉的爭吵聲又陣陣響起,愣是把他的動作嚇縮回去。
“牛魔,你去哪兒了?要不是鹿家小子過來告訴我,孩子現在就燒死了!”
“我哪裡知道他會去那種地方?”
“那你當時在哪兒?你不是說帶著孩子出去修煉嗎?你人呢!”
紅孩兒進退兩難,最後只是輕輕拉開一道縫,用臉上唯一沒被包裹的右眼帖上前,往裡面看去。
鐵扇公主正與牛魔王面對面,方才經歷的驚嚇焦急讓她精致好看的面容憔悴萬分,竟多了幾絲衰老的跡象。此時,她直勾勾瞪著牛魔王,後者心虛的低下頭,拳頭握緊又松開,半天也不開口應話。
“說啊!你去哪兒了?為什麽不在孩子旁邊?難不成最近幾天,你都是這麽乾的?”鐵扇公主先是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然後更加怒不可遏起來,“你和兒子這幾天都在騙我了?”
牛魔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依舊不答。
“你啞巴了嗎?回答我啊!你到底去幹什麽了?”鐵扇公主被他無言的反抗徹底激怒,伸手狠狠推了牛魔王一把。
和牛魔王比起來,鐵扇公主的體型纖細柔弱,本沒有太大的力量,可牛魔王理虧,又沒做任何防備,被她這麽一推,一下子無法自控地往後仰躺過去。
一雙手從後面撐住了他。
“牛大哥?”
鐵扇公主愣在原地。 不知從那裡冒出來一位姑娘,扶住了險些摔倒的牛魔王。她相貌並不驚豔,但獨有一種風味。上挑的丹鳳眼似有脈脈深情,象牙般白皙亮麗的皮膚,蔻丹紅甲,楊柳細腰,嫵媚動人。
見這女子出現,牛魔王一直凝重的臉上竟閃過惶恐:“你怎麽進來了?不是讓你在外等著嗎?”
女子滿臉委屈,秀眉一皺,我心幽憐:“妾身實在害怕姐姐一時氣急,傷到大王。”
鐵扇公主見兩人如此親昵,如鯁在喉,妒火瞬間燒遍全身。她克制自己不要失態,指著那女子冷冷道:“她是誰?”
女子好像被她身上的敵意嚇壞了,慌忙躲到牛魔王身後。牛魔王表情尷尬,呆在原地,快速組織著語言。
“她是誰?”這一次,鐵扇公主拔高了音調,牛魔王終於被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開口回答。
“羅刹……我要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