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淨，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莫文站定身子凝神靜聽，呼嘯而過的山風冷厲刺骨，凍紅了他薄薄的耳垂。

　悟淨聞言也歪過腦袋努力捕捉起風中的那些動靜，帶同樣聽清到虛弱的呼救聲後，驚訝道:“誒?有人求救?！”

　然而，驚訝過後的兩人卻並未匆匆尋覓聲源的位置，而是神情複雜的相視一眼，渾身散發出戒備防禦的氣息。

　大雪封山，村中膽大的居民也都已拜倒在自然災害的淫威下，沿路上人煙稀少，甚至連半只動物都不曾窺見。如今忽然在災禍現場傳來人聲，很難不讓人覺得詭異。

　“二師兄……”悟淨再開口後特別壓低了聲響，以便雙方都能夠隨時捕捉那虛弱呻吟接下來的變化。他匆忙用余光掃了一眼慢慢掏出符紙的莫文，道:“這、這是人嗎?”

　莫文搖了搖頭，臉龐上已然流露出嚴肅果敢的神情，他捏緊手裡的符紙，用氣聲回答著:“咱們沿路過來，你也肯定能看出這山上早已人跡斷絕。何況那先生說過了，村民裡即便是膽大之輩，也早不入山很久。更重要的是……”莫文瞥了一眼亂石堆的地方，“這座坑少說形成也已有兩天，正常人埋在下面的話，能撐這麽久嗎?”

　“那、那……”悟淨一聽臉色也有些煞白，立刻閃到莫文背後尋求庇護，“這會是個什麽妖怪?”

　莫文的模樣看起來同樣緊張，他頂著額前幾滴冷汗，不動聲色地將悟淨完全推到自己背影的遮蓋下。

　“我常聽人說過，隆冬大雪封山時，會有雪妖出沒。它們多為喬裝為人類女性，誘騙過路的男性獨行客，削去他們的腦袋而吸吮其中的養分。”

　莫文小聲猜測著，然而沒說一句話卻讓悟淨身體的顫抖增加一分。他猛然抱緊莫文的腰肢，驚慌中的指甲無意中穿透衣衫刺入，驚得莫文險些發出一聲慘叫。

　“啊啊啊！好可怕！師兄師兄，我們怎麽辦啊！”

　莫文頗為無奈的反手按住悟淨亂動的小腦袋，呲牙忍住腰上軟肉傳來的痛感。“安靜。雪妖雖然會這樣，但法力大多並不可怕。而且只要不靠近她，就會是安全的。”

　語落，莫文摩挲著抓起悟淨的手腕，輕輕推動他後撤:“咱們小聲一些再退遠些，再飛到天上便好。雪妖是無法飛行的。”

　“哦！好好！”悟淨忙不得應下莫文的囑托，跟著他一邊死盯石堆一邊向後退去。

　大概挪動了三寸的距離，莫文忽然眼神一厲，便將手中符紙甩向了空中:“風靈鳥！出來！”

　清脆悅耳的鳴叫聲亦如飛旋的寒風，悟淨還來不及看清風靈鳥現形的位置，身體便被猛然拽動，等意識恢復時，他已和莫文坐著風靈鳥上升地面好遠。地上那碩大的天坑再次縮小為小小的凹陷，耳畔那微弱難查的呼救聲消失不見了。

　“呼，有驚無險。”莫文長舒一口氣，伸手擦去額前的冷汗，再度看向悟淨時表情變得放松起來，“走吧，趕緊離開這兒。”

　“好的。”悟淨急忙抱緊莫文，風靈鳥用力拍打起翅膀，朝著村落的方向啟程。

　沒過多久，身後的天坑便被遠遠落在腦後。悟淨和莫文再不複方才緊張懼怕，又完成了任務，便忍不住交談起來。

　“唉，既然有雪妖這種東西，咱們更不能讓師父繼續前進了。”悟淨說著忍不住又回頭望去，“這隻雪妖太笨我們才沒上當，若是和師父一起遇到位偽裝很好又聰明的雪妖，以師父善良心軟的性格，十有八九要出事呢。”

　“我不反對你的這種猜測。反正這路上危險重重，沒必要為趕時間去挑戰，回去勸下師父就行了。”

　風靈鳥越過一個個小山頭，跨越先前被仔細查看過的那些災害地點，眼看前方的山巒夾縫中冒出了兩人所熟悉的炊煙。

　突然，一直閑來無趣而四處張望的悟淨伸手拽住了莫文的衣服。莫文帶著詢問的神情轉過頭，只見他興奮地指著地面一隅:“師兄師兄，你看！”

　沿著他所指方向看去，待那事物的輪廓映入眼簾，莫文也多少愣神了一瞬。

　在距離村子不算很遠的極小盆地裡，佇立一棟略有些破舊的老房子。不同於村落裡的石磚米糊，這棟建築竟是用木頭切割壘造而起。屋頂采用了石瓦，不知要比村子裡清一色的茅草棚要高貴精致不知多少。而且更加人感到吃驚的，是它高達三層的結構。一般的山間村落，可很少有人能建造這麽龐大的房子。

　即便以城市的角度來看，整棟建築仍可謂簡陋樸素，可在這窮鄉毗鄰中，它卻是鳳毛麟角，於旁邊貧窮晦暗的村落相比，好似矮人堆中那位衣著端莊的巨人。

　“原來村子附近還有這麽一戶人家啊?看起來條件比其他村民好太多了。”悟淨想到了什麽，忙再次拽住莫文的衣角，“欸?師兄，要不我們先下去拜訪拜訪，求這戶人家收養我們幾日?這樣也好減少一下那些村民的負擔?剛才的先生家裡，定然是撐不起我們好幾天借宿的。”

　莫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有道理。 那好吧，咱們下去詢問一下再回去找師父吧。”

　做好決定後，莫文便吩咐風靈鳥降落。待與房棟的距離越來越近，原本的激動和希望卻慢慢熄滅，一絲淡淡的不安反而浮現出來。

　只因兩人看清了房舍上微微鋪滿的那層細灰，簷角時不時張有蜘蛛的藝術作品。每一處細節都像是在宣布著這棟房屋久未為人問詢的事實。

　“唔，原來是個廢棄的房子嗎?”莫文沿著房屋邊緣繞上一圈，粗糙的玻璃窗表面被灰塵完全覆蓋，讓人無法窺探內部的光景。

　悟淨略微有些沮喪地撓撓臉頰，可沒過多久再次靈光一閃，一拍手道:“那也是好事兒啊！我們可以直接在這大空房子住幾日，一日三餐大不了咱們兄弟三個出去化緣啊！”

　莫文略微一愣，回過神後臉上的愁雲變成了同樣的欣喜興奮。“欸?是啊，這樣也蠻不錯的！”

　“那我們先進去查看查看，條件允許的話就趕緊回去通知師父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