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走到左手邊四合院的門口,敲響了門。
這附近四合院關門的很少,一路走來,范竹靈隻發現有兩戶關著門,這是第三戶。
“誰啊?”門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
“棒子錘。”柳愛軍清了下喉嚨,說出了三個讓范竹靈不知所雲的字。
聽到這仨字裡面靜默了會兒,接著便是大門打開的聲音。
隨著大門打開,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個滿頭白發,腰背卻絲毫不顯佝僂,穿著一件黑花藍底斜襟盤扣上衣的老太太。
頭髮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眼睛幽邃晶亮,神態從容淡然。
看著她,讓范竹靈有一瞬的恍惚,前世她家老太太也是這種風姿。
鄭雪萍打開門,看著眼前兩個年輕人,男的穿著軍裝,相貌普通,正氣中夾雜著邪性,女的看相貌不大,站姿端正,容貌清秀,卻是個難得的美人。
審視了會兒,側開身子,道:“進來吧。”
“打擾您了。”柳愛軍點了點頭,帶著范竹靈走了進去。
等兩人越過她走進去以後,鄭雪萍又關上了那扇常年緊閉的四合院大門。
走進四合院,映入范竹靈眼前的景色讓她有點意外,卻又有本該如此的感覺。
坐北朝南的那間房門口兩邊,有兩顆高大的柿子樹,剛冒芽,西北角搭了一個葡萄架,葡萄架下面有一個石桌,卻沒有石凳,西南角有一顆石榴樹,還有幾從冒芽的花木。
院子不小,卻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風雅至極。
“鄭奶奶,誰來了?”在范竹靈打量院子的時候,從西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沒得到回應,裡面人打開屋門探頭往外看。
“老二?”王三江看到柳愛軍有點驚訝,轉眼看到離他三米遠的范竹靈,喜氣洋洋的喊:“二嫂,早上好啊。”
“早。”范竹靈走回柳愛軍跟前,跟他並排而站,面帶微笑,跟王三江點了點頭。
“來吃飯?”
范竹靈也不知柳愛軍領她來幹嘛,面對這個問題,索性看向他。
“嗯。”這話是柳愛軍接的。
關完門走進來的鄭雪萍看他們聊得這麽熱鬧,問:“你們一個屋?”
“好,麻煩您了。”
沒經他們點菜,鄭雪萍做主給三人端上來的是三碗小餛飩,范竹靈照例撥給了柳愛軍一半,她吃不了。
在剛看到鄭雪萍端進來的小餛飩時,王三江眼睛就亮了,等鄭雪萍出屋子,他顧不得燙,夾起一個送進嘴裡,咽下去以後,喟歎了一聲:“這次沾了二嫂光。”
看著滿眼疑惑的夫妻倆,他簡單解釋道:“只有合鄭奶奶眼緣的姑娘第一次來,她才會端出她的招牌小餛飩。”
不過合眼緣的姑娘不多就是,迄今為止,吃過鄭雪萍親手包的小餛飩的人,不超五十個。
早飯吃完,王三江腆著肚子,歪靠在八仙椅背上,手裡端著熱水,說:“這麽多年,這種小餛飩,我隻吃過三次。”還孩子氣的伸出手比了個三。
范竹靈慢慢咽下最後一口餛飩,從褲兜裡摸出手帕,擦了擦嘴,道:“回味無窮。”
正端著茶進來的鄭雪萍聽到范竹靈的評價,接了一句:“喜歡的話,下次再來。”
用嚴肅的表情說出這麽溫情的話,讓范竹靈簡直是想抱抱她,真的跟她家老太太很像。
喝了一杯茶之後,小兩口辭別了鄭雪萍,臨走之前,范竹靈借著褲兜的掩護,從空間裡掏出了一個小瓶,送給了她。
瓶裡裝的是泡澡用的精油,安神助眠。
兩人出了四合院,慢慢走在路上。
柳愛軍側頭看了看低著頭往前走,不知又想什麽的范竹靈,主動開口:“二兩。”
“嗯?”被拉回心神,范竹靈抬頭,看向身側的柳愛軍。
自從出了四合院,她腦海裡前世小時候的記憶又都湧了上來,奶奶教她認字,背藥,製藥,送她上學,一直到她十八歲,戛然而止。
看著前面不遠處的郵局,柳愛軍提議:“先去給爹發個電報?”
“發電報幹嘛?”范竹靈有些納悶的歪了歪頭。
“你回去的時候,東西應該有點多。”
“不多吧?”不確定的語氣。
沒有了書箱和麻袋。
范榮山的那幾本古籍,他跟林宏遠說好,等林宏遠找人抄一遍以後,讓范竹楊放假的時候,給他拿回去。
“不少。”柳愛軍說。
“那去發個吧,讓爹去祁水縣火車站接。”
這要是她自己,就算一家供銷社都能裝下,但她跟老爺子倆人,拿東西就要親力親為了。
發完電報,柳愛軍帶著范竹靈去了自由市場。
自從去年高考恢復,s市以前的黑市,漸漸行成了自由市場,大多數都是以物換物,只有少數是往外賣。
那些以前抓人打砸的紅衛兵,現在都沒有了。
也就是說上面對於現在的自由市場,睜隻眼閉隻眼,呈放任狀態。
自由市場不算大,隻一條一百米長的街,從街這頭到那頭,最多走個六七分鍾。
范竹靈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東看看、西看看,看到合眼緣或覺得家裡人有需要的,也會詢問價格,要錢的就爽快付錢,要票的也爽快給票,以物換物的直接走人。
他們這次準備不充分, 隻拿了錢和票。
柳愛軍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放松表情,跟在范竹靈身後,看著她像是普通村裡小媳婦一樣,會打探價格,會翻看東西。
有種仙女落入凡間,讓他用煙火氣息沾染一樣。
“哎。”想起王三江手上的那塊手表,范竹靈轉頭看向柳愛軍:“我看老三那塊手表不錯。”
“嗯,他死活要買的。”當時王三江為了買那塊手表,糖都不吃了。
“你要不要也買塊?”看著柳愛軍光禿禿的手腕,范竹靈道:“給你也買塊。”
她手上還有四百塊錢,嫁妝加上柳愛軍給的錢,買塊普通一點的國貨,還是能買得起。
他一個半大不小的官,估計應該也需要塊手表。
“算了。”一塊手表一二百,柳愛軍道:“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