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還太陽高掛,第二天就刮西北風飄小雪花,這個天讓范竹靈看不明白,都說六月的天娃娃的臉,她覺得正月的天也跟娃娃的臉差不多。
炕都沒來得及整,她就急急忙忙的走出新房,小跑進了廚房,想著給柳愛軍把餃子下好,伺候他吃完讓他趕緊走。
“大嫂,你起來啦?”
廚房裡柳愛紅在洗臉,她也是剛起床不久,昨晚柳愛軍特意囑咐她不用早起,走得晚,今天她就多睡了會兒,誰知起來一看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雪。
“恩,醒來一看外面居然下雪了,昨天還晴天呢。”
說著話范竹靈腳步沒停的奔灶台上的鍋而去,站在灶台邊上順手提起暖瓶把裡面昨天燒的熱水倒在了鍋裡,蓋上鍋蓋,蹲下身往灶膛裡填了兩把柴火讓它燒起來,站起身去洗臉刷牙。
“前幾天三爺爺說會有一場大雪,我昨天看天晴了也以為不會下了呢。”
洗完臉,柳愛紅坐在了灶前面往灶膛裡填著柴,繼續燒那小半鍋水,鍋裡的水開時她起身去拿棒子面,想著她嫂子應該是要做粥喝。
范竹靈洗刷完回頭正好看到她懂事的小姑子剛用涼水調好棒子面,眼看著就要掀開鍋蓋倒鍋裡了。
“愛紅。”
“恩?”
聽到范竹靈喊她,柳愛紅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向出聲的大嫂,等著她繼續說。
“那鍋水我要給你哥下餃子吃的,我昨天給他包了兩碗餃子,忘了告訴你了。一會兒我”
後面那句哄孩子的:一會兒我給你們拿好吃的,還沒說出口,被柳愛紅激動的打斷了:“啊?您給大哥包了餃子啊,太好了,我還在想早上給大哥做什麽吃呢,大嫂你真好。”
“”
聽完范竹靈的話柳愛紅放下手裡調好的棒子面,四周看了看沒看到包好的生餃子,抬頭詢問:“嫂子,餃子呢?
“在院子裡外面蓋著呢,我去拿。”
在沒有冰箱的年代,也就只有冬天把東西放外面凍起來不會壞,而東西放院子裡還要蓋起來,不然野貓、黃鼠狼、老鼠這些野物指不定夜裡就會鑽入誰家。
甩了甩半乾的手,范竹靈走出廚房,走到院子南邊倒扣的水甕旁,倒扣的水甕上蓋著一個大盆,盆上面還壓著一塊青磚,盆跟青磚上面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小雪花,拿開青磚,掀開盆,下面蓋著的就是一個不大的餃子簾,餃子簾上的半簾餃子在院子裡待了一夜已經被凍硬。
范竹靈端著生餃子回到廚房時,柳愛紅坐回了燒火的位置,乖乖的去當她的燒火姑娘,看到范竹靈進來問了一句:“大嫂,大哥幾點走?”
昨晚柳愛軍隻跟柳愛紅說了晚走,壓根沒說幾點。
“他本來說九點的,但我尋思著給你哥把餃子下好,讓他吃了趕緊走,省的一會雪下大了路不好走。”范竹靈把餃子放在灶台上,又重新洗了一遍手。
下完餃子范竹靈端給柳愛軍讓他趁熱吃,趁著他吃飯時間給他煮了十個雞蛋、炸了一碗雞蛋醬、裝上了幾個雜糧饅頭,好讓他在火車上吃。
今早家裡只有柳萬鐵、柳愛紅跟柳愛軍夫妻倆起來了,外面下著雪他們就沒叫那倆小的,柳愛軍走時他們還在被窩裡睡的香甜。
柳家大門口。
柳愛軍穿著一身軍裝,背著包袱,提著裝肉醬的小壇子,一身遠行人的標準裝扮,三人把柳愛軍送出門口,柳萬鐵看著又要回部隊的大孫子,帶著長輩對晚輩殷切關心,叮囑道:“路上慢點。”
“你們回去吧!”
道別完柳愛軍看著自己剛娶進門沒多久的媳婦,上身穿著一件紅棉襖、下身一件黑色單褲套在棉褲外面,亭亭玉立的站在家門口要目送他遠去,他突然就理解了部隊裡那些老兵想媳婦的心情,這還沒走呢,他就開始掛念上了。
范竹靈忙了一早上,圍脖帽子都沒來得及戴,隻穿著新婚時她娘給做的衣服站在了門口的送行軍中,而即將要走的那個人是跟她在一個被窩裡睡了好幾天的男人--她現在的丈夫,所以她這次扛著西北風小雪花艱難開口。
“我去送送他,爺爺你們回去吧。”
“嗯。”柳萬鐵看了眼鼻頭微紅的孫媳婦,關心的開口:“天這麽冷,你去把圍脖帽子戴上。”
“不用,一會兒就回來了。”
柳愛軍皺眉看著站在門口,凍得臉頰、鼻頭都微紅的媳婦,聽她死鴨子嘴硬的拒絕著爺爺的提議。
“愛紅,去把你大嫂的圍脖帽子拿來。”
“好。”
聽到柳愛軍的吩咐,柳愛紅想也沒想的小跑回了屋子,去把范竹靈的圍脖帽子拿了出來。
圍脖帽子范竹靈前天從娘家回來就摘下來放在主屋的炕櫃上了,所以柳愛紅沒費力的回屋拿著又跑了出來。
接過小姑子遞過來的圍脖帽子,范竹靈不好意思的對她笑了笑:“謝謝啊。”
“這沒啥的,大嫂。”柳愛紅擺擺手,示意沒事。
“走吧。”范竹靈乖乖把圍脖帽子戴好,衝旁邊眉頭剛微松的男人說。
“您回吧,我到了就給你們寫信。”
再三告別後,柳愛軍跟范竹靈相攜走出了身後倆人的視線。
今天變天的原因,村子裡寂靜的像是一個死村,兩人走在出村的路上,柳愛軍時不時側低頭看一眼身邊低著頭隨他往前走的人,不知她在想什麽。
沉默著又走了幾十步,柳愛軍忍不住開口想拉回身邊人的思緒。
“我回去問好醫書捐獻的事,給你發電報回來。”
“嗯?”范竹靈有點茫然的抬頭看向柳愛軍,腦子慢慢整理出他剛剛說的話,點了點頭:“……好。”
“你開學之前這段時間在家開導一下愛紅,我聽爺爺那意思她想去考中專,她學習成績好,我覺得像你一樣考個大學比較好。”
“嗯。 ”
這件事開導是不管用的,等兩個月後大學開學,要是爆出來不僅不收學費還有生活補貼,估計很多人就不會這樣糾結考大學還是中專了。
范竹靈覺得她作為妻子應該關心一下即將遠行的丈夫:“你路上小心點,想吃什麽寫信給我,我給你寄。”
“……”這語氣怎麽那麽像哄孩子呢,他媳婦這是拿他當三兩哄?避開媳婦說的那句話,柳愛軍轉移到另一個事上:“我給你在枕頭底下放了二百塊錢,給你上學用,不夠的話你給我拍電報,我再給你寄。”
聽到這句話,范竹靈意外地看向身側的男人,哪來的那麽多錢?按照他當副連長時一個月三十五塊的工資來看攢六個月就夠,但聽說他每個月還要寄回家三十,那每個月就是只剩下五塊錢,按他不買東西算,至少要攢三年多才能攢夠200塊!!!雖說他當了三年副連長,但也不可能三年不買東西吧!!
而且沒結婚之前他還給她寄過兩次錢回來,看他那樣不像是扣扣索索不花錢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