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被一直站在炕邊問東問西的范竹菊騷擾的睡不著了的范竹靈無奈起身。

　走出屋門她發現霧下去很多，夏天鮮少會有真正的霧存在，這次也只不過是昨天的那場雨導致的水霧。

　看到范竹靈出來，范竹菊站在院牆根的水甕邊上，晃了晃她手裡拿著的范竹靈的牙具:“姐，快來洗漱。”

　聲音被特意壓低，因為她沒忘家裡還有個客人在睡覺。

　等范竹靈洗漱完畢，轉身卻沒有看到范竹菊的身影，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拿著牙具慢吞吞地往屋裡走，走到范竹楊和范竹槐睡覺屋子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有人從屋裡出來。

　剛走出屋門就感覺面前有陰影遮擋的范竹槐抬起了頭，看清來人他揉著眼叫人:“姐。”

　“嗯。”范竹靈點道:“去洗漱吧，咱娘在做飯。”

　過了會兒，李雲和范竹菊端著飯進了屋。

　范耀宗和范竹楊兩人都不在家，前者去了地裡，後者一早爬起來被范榮山叫著去了青雲山。

　家裡吃飯的只有娘四個。

　“二兩。”吃著飯，李雲想起沈玉還在屋裡睡覺，看范竹靈抬頭看她才道:“那姑娘怎辦?”

　一會兒等范耀宗回家吃了早飯她也得一起下地，總不能把人姑娘自己扔在家裡。

　“等她醒來吃了飯讓她去找爺爺就行。”范竹靈淡淡道。

　“不是。”李雲停下夾菜的動作，轉頭道:“讓那姑娘去找你爺爺能行嗎?”

　讓一個城裡姑娘跟著個鄉下老頭待一天，怎麽看都挺不搭調。

　“行啊。”吃完了的范竹靈放下碗筷，隨口說了句:“上次在火車上她跟爺爺挺聊得來的，兩人說了半路話呢。”

　這是事實，雖說當時有一方帶著目的。

　接下來李雲沒再說別的，直到時間到了六點十分，范竹靈打算提前帶著倆小的出門。

　“二兩，要不然你們帶著那姑娘一起去?”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把沈玉和老爺子放在一起不太好的李雲在范竹靈他們出門前開了口。

　她覺得小姑娘還是和年輕人在一起能玩得來，不然人家肯定會以為他們故意冷落她，要是等開學回學校一說他們家待客不好，二兩的名聲該不好了。

　“不帶。”范竹靈果斷拒絕:“我們走了，等你上工之前要是她還不醒你叫醒她就成。”

　昨晚飯桌上因為有沈玉在，除了那幾個粗心大意的爺們另開一桌在喝酒，女的這邊她看著都沒吃好，連平日最愛吃的范竹菊明顯都有些拘束。

　青山村外面的道路上還是有些泥濘，不過繞著平日走的人多壓得平實的路走倒沒太有事，隻鞋底會沾上些。

　范竹靈本以為他們夠早了，沒想到柳家那仨更早。

　柳愛紅姐弟三個站在青山村和柳樹村的交叉路口，看到范竹靈他們，柳愛國咧著嘴使勁揮手，喊道:“大嫂。”

　孩子出門難免心急，尤其是柳愛國更是由於興奮起的很早，吃了早飯喂好豬和雞就出了門，想著早去了等會總比去晚了強。

　雙方會晤友好打過招呼，范竹靈昨天說過，一起去縣城的還有柳愛軍的三個弟妹，初出聽到李雲曾皺眉想說讓范竹菊和范竹槐不要去了，人多眼雜，免得出點啥事或把人丟了，下次再去。

　不過當時她看到了雙胞胎眼裡的光，到嘴邊的話被她咽了回去。

　“早飯吃了嗎?”走到他們跟前，范竹靈摸了摸柳愛國的頭，發被水霧沾染的有些潮:“怎麽這麽早?”

　“吃了，我們吃了早飯喂完了豬和雞才出的門。”由於興奮柳愛國的眼睛顯得格外地亮，此刻他抬著頭看向范竹靈的眼裡像是帶著光:“你走了之後那些人還去咱家打聽過，不過我都告訴他們你出門了，短時間內不回來。”

　邊說邊走，到河西鎮的時候才七點，下半段路他們正好碰上了一個趕著騾子車的青年漢子，搭了人家的騾子車。

　到了河西鎮，范竹靈特意帶著他們去了終點站等車，他們人多，她怕隨便找個站點到時候沒了座，站在終點站等了十分鍾公共汽車才來，看到公共汽車，除了范竹槐外，其他四個都有些手腳無處安放的感覺。

　平日除了已經上了初中的柳愛紅和柳愛黨在上下學路偶爾能見到公共汽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其他三個念得小學都在村裡，一年連見一次公共汽車都難。

　只有去縣城才能坐車，他們都沒去過縣城，所以也一直沒坐過。

　車來以後，買票上車。

　范竹靈跟在他們後面，指揮著幾個自從上車就不再說話的弟妹挨著坐在座位上，總共六個人，正好坐了三排。

　范竹菊跟范竹靈並排挨著坐，她坐裡面靠窗，上車坐好她扒著窗戶往外看了半天，直到車子開起來好一會兒她才轉開頭，看了看前後左邊坐著的熟人，然後湊到范竹靈耳邊小聲道:“姐，這車開起來比咱村裡的拖拉機都穩當快。”

　平日在村裡孩子們眼中，跑的最快，最拉風穩當的莫過於拖拉機。

　能坐上拖拉機那可是莫大榮幸，可以和要好的小夥伴們吹好一陣牛。

　前幾年麥收時節范竹菊曾坐過一次， 坐在上面聽著拖拉機突突響，心都要跟要飛起來了一樣。

　范竹靈配合著范竹菊湊在她耳邊低聲道:“還有比這更快更穩當的車。”

　現在要跟這年代的人說幾十年之後這些公共汽車都不算啥，私家車成了大家代步工具他們都不會信。

　“真的?”配合著她的話，范竹菊驚訝的睜大眼，轉頭向范竹靈問道:“是電影裡出現的那種小轎車嗎?”

　“是。”范竹靈點頭:“還有火車。”

　不身處這個時代你永遠無法想象這個時代的農民知識和常識是多麽匱乏。

　他們不識字，不閱讀報紙，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

　平日裡收音機裡播放的只是國家外交動態，國泰民安的報道，頂多會播報個哪地有個什麽災難。

　別的常識和知識很難通過收音機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