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柳小花和李雲一起站在門外，范竹靈側開身讓她們進來，還不忘打招呼道:“大伯母，娘。”

　“嗯。”柳小花笑著點了點頭，問道:“二兩，你大伯跟你柳樹哥在這嗎?”

　“在呢。”

　范竹靈回答完，等兩人進了門，她又轉身插死了門。

　三人結伴穿過院子，往主屋走。

　屋子裡只有范老太太在。

　麅子宰殺完范竹柳來的時候提了句家裡做了飯范老太太發覺都已經快一點了，趁那爺幾個還在收拾麅子的空檔她跟范竹靈祖孫倆手腳麻利的把飯做了出來，結果飯做好麅子還沒處理完。

　妯娌倆進屋的時候她正在擺碗。

　“娘。”柳小花和李雲一起叫人。

　“來了。”范老太太抬頭看到是她們點了點頭，問道:“你們吃了沒?”

　妯娌倆齊齊點頭，飯當然是吃了才來的，這都一點多了，再說現在又不是古時候，當家的不回還不開飯。

　只不過是看雨都停十幾分鍾了他們還不回家有些好奇，也怕有啥事。

　“那爺幾個都在廚房呢。”范老太太解釋道:“上午二兩跟你爹去山上碰巧捉到兩隻麅子，這不趁著剛剛下雨宰了一隻。”

　“爹跟二兩進山了?”這是李雲的第一反應，雖然她嘴裡問的是范老太太眼睛卻看向了打從進屋給她們妯娌倆倒了杯水就坐炕上不動了的范竹靈。

　青山村的人都知道，深山裡才會有麅子這類動物出沒。

　“沒有，我們在半山腰發現的。”恰好范榮山從屋外走進來，聽到兒媳婦的問話不等別人說他先開了口:“二兩把藥下在果子上迷暈的它們。”語氣裡的驕傲藏都藏不住。

　只要不是進深山就行，李雲最怕她膽大妄為的閨女加上偶爾心血來潮的老爺子，倆人要是一拍即合進了深山，真要出了事那才是想哭都沒地方去。平日裡閨女她還能教育兩聲，公公可不是她當兒媳婦的該管的人。

　范榮山進屋主要是告訴范老太太麅子弄好了，讓她看看要怎麽分。

　大夏天的生肉最容易壞，要分給誰或做成啥最好都得趕緊，這也就剛下完雨天涼快些，擱平日半天都放不住。

　“咱去看看。”范老太太起身招呼著倆兒媳去廚房。

　看到她們婆媳三個出門，范竹靈還悠哉悠哉的坐著不動，范榮山挑眉道:“你不去看看?”

　“一堆鮮血淋漓的生肉塊，有什麽好看。”

　范榮山反駁:“話不能這麽說，熟肉不都是用它們做。”

　“......”范竹靈淡淡地瞥了眼坐在八仙椅上，端著茶缸喝水的老頭，道:“您想說啥?”

　“下雨地裡太濕，你爹他們下午不下地。”

　“......所以你覺得下午能有人陪你喝兩杯?”

　“你去給爺爺炒倆菜唄......”

　目的在這。

　一般范家的爺們喝酒都會讓范竹靈下廚給做倆下酒菜。

　“估計您喝不起來。”說完她走出主屋，進了廚房。

　留下了低頭思索她那句話啥意思的范榮山。

　廚房裡，范老太太正帶著她倆兒媳想肉怎麽分，看到范竹靈進來，招手道:“二兩快來幫我想想，還有誰家。”

　六十來斤的麅子看著不小，拆吧拆吧把內髒骨頭都拆走剩下的肉看著也就三十來斤。

　肉被切成條和塊放在洗菜的大盆裡，內髒單獨一個小盆，骨肉則又在另一個盆裡。

　走進廚房范竹靈才發現，站在最裡面的范竹楊手裡還拿著紙筆，記著什麽東西。

　“您都打算分給誰?”她問。

　麅子肉被范老太太分成了三份，老宅留下十五斤，除了晚上聚餐做五六斤，還要給左鄰右舍和村裡幾家關系好的人家每家分一斤，剩下的兩個兒子家平分，她打算這次的麅子肉先給大家夥分一下嘗嘗鮮，等宰另一隻的時候再醃成鹹肉。

　范竹靈進來的時候，范老太太正在想都要給誰家，她邊說讓范竹楊邊記，想了半天，她倒是覺得差不多了，不過要真漏了誰看著不好看，所以她才讓范竹靈來再幫著想想。

　柳小花和李雲也在合計肉的事，一家分了十來斤，她們都想著下午不下地正好回趟娘家，給娘家送回點去讓他們嘗嘗鮮，然後再拿出兩斤分給平日裡有來往的人家，剩下的合該醃起來，夏天的生肉不能過夜，會臭。

　范老太太從范竹楊手上把那張記著好幾個人名的紙拿過來遞給范竹靈道:“你哥幫著記的一些人家，你幫我看看還缺誰。”

　范竹靈接過紙，從上往下看，六個人家，除了村長，都是些平日跟老宅來往較好的人家。

　看了一遍沒覺得落下誰，不過她還是加了句:“添上前屋吳奶奶吧。”

　范竹楊的媳婦快生了，給接生婆送禮總是沒錯的。

　“行，白楊你給寫上。”囑咐完范竹楊把人添上，范老太太笑著調侃在場的兒子兒媳孫子們:“還是我大孫女會來事，你們都不成。”

　可不是嗎，范老太太說的時候他們豎著耳朵聽著，等說完老太太問:都記上了吧?在場的都點頭，嘴裡應著“記上了”。

　到了范竹靈這，人家看了一遍就給加上了個，而且那還是個目前來說挺重要的人。

　別看家裡一個倆的又是赤腳大夫又是大學學醫的學生，生孩子還得靠接生婆。

　范榮山的喝酒計劃不出意外的順利流產，只因柳小花要回娘家，需得范耀民騎著自行車帶著她。

　下午，平靜的小院被個意想不到的人打破平靜。

　“范爺爺。”

　“小玉?”由於過於驚訝導致范榮山聲音有些拔高:“快進來，怎麽來的?”

　沈玉站在過道口，看到范榮山她松了口氣，地址是真實地址，看來范竹靈沒騙她。

　“坐車啊。”沈玉穿過小院，走到范榮山跟前，笑著道:“我在學校碰到二兩姐了，放暑假和她坐火車一起來的d省，我先去爺爺奶奶家住了幾天，在車上二兩姐給了我地址，說你們這景好。”

　其實沈玉回她爺爺奶奶家待了兩天就煩了。

　“我們這景確實不錯。”聽到別人誇范榮山毫不客氣的點頭，隨後他朝著廚房喊:“二兩，小玉來啦。”

　范榮山的話讓正在添柴的范竹靈的手一頓，隨後她添了幾根耐燒的木頭進灶膛才站起身洗了洗手走出廚房。

　“二兩姐。”看到范竹靈濕著手從廚房走出來沈玉叫人，聲音裡透著歡快。

　雖然她差點被雨淋到半路，但是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

　“嗯。”范竹靈甩了甩手上的水，點頭看她道:“你吃午飯了嗎?”

　“沒。”沈玉搖頭

　為了找到這個窮鄉僻壤她早早就坐上車去了祁水縣，後來倒車又來到河西鎮，剛到鎮上雨不要錢似的從天上往下砸，她隻得找了個地方避過那場雨才又問著路來到青山村。

　“我去給你拿點飯。”頓了下范竹靈看了看她滿是泥巴的鞋子和褲腿又看了看她手上拿的包袱道:“你去屋子裡換一下衣服吧，鞋子有嗎?”

　沈玉抿了抿嘴，點頭:“有。”

　雨過後的道路滿是泥濘，從河西鎮一路走來，她除了肚子餓，褲子鞋子也沾滿了泥巴。

　等范竹靈走回廚房，范榮山笑呵呵的指著他的屋子道:“小玉，你去那屋裡換下衣服吧，我給你看著人點，保準沒人進去。”

　沈玉剛剛那不扭捏的大方樣倒是挺得范榮山喜歡。

　————

　老宅裡只有祖孫倆在家，其他回娘家的回娘家，出去玩的出去玩，范老太太則挎著個小竹籃去相好人家送麅子肉去了。

　晚上要在老宅聚餐，柳小花和李雲回娘家送下肉就回來了，沒多待。

　等大家陸續趕回老宅，看到沈玉倒是挺意外。

　不過性子樸實的范家人倒都真誠的說了幾句拿這當自己家，別客氣之類的真心話。

　而沈玉從看到范老太太那一刻起就有些不好的預感，等她見到越來越多范家人，臉上笑容的也越來越僵，直至最後快要掛不住為止。

　晚上，女人這邊飯桌上。

　“小玉。”沈老太太夾了筷子麅子肉放進沈玉的碗裡，道:“吃啊，別客氣。”

　她以為人家是初來乍到不好意思，而且還是她大孫女的同學，她覺得得款待好。

　“謝謝范奶奶。”為了不失禮沈玉點頭道謝:“您吃，不用管我。”

　整個席間沈玉的表現讓范竹靈挺意外，她發現沈玉那娃雖說目的不純，待人接物上倒是自有她的一套。

　而且知道老爺子不是她以為的首長之後，她只是笑容僵硬了會兒，倒是沒別的過激表現。

　其實沈玉後悔，悔的腸子都青了，可是她同樣明白後悔沒用，她還得住在人家家裡，她更是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個道理。

　本來這事就是她看走了眼，怨不得別人。

　不過，等離開這兒以後，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來哪怕一次。

　沈玉她爸從小給沈玉灌輸的思想，有努力往上爬的心沒錯，但也要做好隨時都掉下來的準備，

　老宅只有一間睡覺的屋，沒有待客的地方，沈玉是跟著范竹靈他們回去得，李雲特意倒騰出了客房給她睡。

　第二天是要去縣城的日子。

　昨天惦記了一天這件事的范竹菊早早地就醒了，她醒了還不忘叫范竹靈起炕。

　大早上五點鍾，外面由於昨天下雨，天有些霧蒙蒙。

　“幾點了?”強行被叫醒的范竹靈強撐著眼皮問道:“外面天是不是還黑著呢?”

　她這還沒睡醒呢， 作孽。

　“不是。”站在地上的范竹菊搖頭，解釋了句:“外面下霧，咱娘讓你趕緊起，不是說帶我們去縣城嗎?”

　“六點半走也不晚。”

　看范竹靈賴在炕上不起范竹菊抿了抿嘴:“你還吃不吃飯?”

　“吃啊，現在不是才五點嗎?”

　“......你怎麽知道?”范竹菊有些驚訝。

　躺在床上還能知道，簡直神奇。

　“剛剛座鍾響了五聲。”

　看范竹靈有片刻清醒，范竹菊趴在炕上道:“咱娘問你那個同學怎麽辦?跟著咱們一起去縣城嗎?”

　“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