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比起公共汽車還是太慢，等開著拖拉機到縣城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天黑以後縣城醫院大門成了半敞，有個保安在值班，看到有拖拉機進來，不等他問就聽車上人喊:“師傅，孕婦難產，麻煩您給開一下門。”

拖拉機上眾人就看到那個打著手電筒的保安師傅二話沒說小跑過去，直接把大門都拉開了。

到了醫院門口，跟著一起來的王婆先被扶下車，然後她轉頭鎮定的吩咐從車上下來的幾人:“你們把狗子媳婦架下去，來個腿快的去通知下醫生。”

畢竟都是成年人，聽王婆這樣一說，大家按照她的指揮架著已經呈半昏迷狀態的狗子媳婦進了醫院大廳，忙亂之中不乏井然。

范竹靈皺著眉跟在旁邊，狗子媳婦狀態有些不太樂觀，讓她一貫淡然無波的臉上不自覺帶上了些許心焦，縣城醫院醫療設備和醫生水平讓她心裡有些打鼓，這要放在後世只要沒有並發症成功幾率差不多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放現在能有百分之六十都是謝天謝地。

沒進醫院大廳就看到有個小護士等在門口在往外張望，小護士看到他們架著個孕婦過來知道是剛剛那個來找醫生的男人家屬:“快，去手術室。”

走到半路跟聞訊匆匆趕來的中年醫生碰了個對頭，還沒等醫生詢問情況，狗子噗通一聲就跪在了人家面前:“醫生，求求你救救英子。”

“等會再哭也不遲。”醫生嚴厲的聲音響起，讓本來有些亂哄哄的場面一瞬間凝滯:“什麽情況?”

大家看到醫生嚴肅的面容都有些發怵，狗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沒反應過來，最後還是范竹靈一邊隨著眾人往手術室走一邊把來的路上她打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孕婦懷孕不到八個月，地裡乾活摔了一跤，有大出血征兆，難產。”

寂靜人群中這番冷靜簡潔的描述讓中年醫生有些意外，讓他不禁把目光從狗子媳婦挪開了幾秒，特意看了一眼范竹靈，發現是個小姑娘以後他才又把目光放回狗子媳婦身上:“她身上銀針怎麽回事?”

“小范大夫給扎的，說是止血，狗子媳婦沒被扎針之前出血可厲害了。”跟在幾人身後的那個拍走過范竹靈手的中年女人解釋道。

摸完狗子媳婦的肚子中年醫生已經顧不得誰給扎的針這個問題了:“你們把她放床上。”

他指揮著架著狗子媳婦來的幾人讓他們把孕婦放在手術室門口早已經準備好的病床上。

趁著沒推薦手術室前，范竹靈又掐了四分之一藥丸，正要塞狗子媳婦嘴裡卻被中年醫生捉住了她的手腕，中年醫生皺眉嚴肅的看著她:“小姑娘你幹嘛?”

“補氣藥丸，加了人參。”范竹靈認真解釋，她不知狗子媳婦到底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但她願意盡自己最大努力幫她一把，希望她能母子均安。

“不可以吃，生命不是兒戲。”中年醫生嚴肅認真的告知完范竹靈，放開她手腕轉頭卻看到愣住的眾人，他皺眉道:“推手術室。”

“人參可不可以?”

在中醫生轉身要離開時，身後小姑娘悠揚的聲音響起，話的內容讓他頓步轉頭，他回頭卻看到那個小姑娘已經向他伸出了手，手裡有兩片人參。

“可以。”死馬當活馬醫，那個孕婦情況有些不好。

“醫生，狗子媳婦身上那些針不讓小范大夫跟著進去拔出來嗎?”人群中有個男人插話問。

“不用，我學過點中醫。”

看著拿著兩片人參匆匆走進手術室的中年醫生，外面幾個狗子的親屬都不自覺松了口氣，

他們覺得只要送來醫院孩子已經近在眼前。“謝謝您啊小范大夫。”

“你可是狗子媳婦和她娃的救命恩人，等他們出來可得讓狗子謝謝你。”

“范大夫後繼有人啊。”

反應過來，大家開始說著感謝的好話。

范竹靈隻對他們笑了笑，沒說話。

她沒他們那麽樂觀，進醫院之前她給狗子媳婦喂過一顆止血藥，大出血幾率能減少一半。

不過，女人生孩子隨時可能發生並發症，生死只在一瞬間。

等醫生他們進了手術室，燈光昏黃的走廊裡或站或蹲不少跟著來幫忙的人，那名給他們引路的小護士還沒走。

“你們等等吧，誰是家屬過來跟我簽個字。”

“狗子，你去跟著醫生去簽個字。”旁邊，跟著來的狗子他堂嫂提醒還沒緩過神來的男人。

自從狗子媳婦進了手術室狗子就蹲在了地上，此時他抬起頭眼裡盡是茫然:“我不認識字啊。”

聽到他這話，跟著來的幾人都面面相覷，他們認字也不多，都隻認識自己名字和幾個日常的用字。

“不用認識字吧，那個醫生不是說讓你去簽個字嗎?應該只是寫個名吧?”狗子他堂嫂有些不確定的說。

看到他們為難的樣，范竹靈主動站了出來:“我跟你去一趟吧。”

他們這個樣子難免讓她想到家裡的幾位長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家漢子，現在站在手術室門口卻被個簽名為難的手足無措。

讓人看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與無奈。

“小范大夫，謝謝您啊。”狗子他堂嫂道完謝，轉身朝蹲在地上的男人道:“狗子快起來跟小范大夫一起去。”

狗子卻沒動，在大家的關注下他咧了咧嘴，臉上表情笑的比哭還難看，對站在他身邊的漢子道:“我有些腿軟，三哥拉我一把。”

等范竹靈和狗子結伴跟著護士去簽字順帶交錢，王婆才姍姍來遲。

她有些上了年紀，腿腳走不快，剛剛下車都著急，她擺手說自己在後面慢慢走，大家也就沒再管她。

“嬸子。”狗子他堂嫂快步走到王婆面前扶住她，低聲在她耳邊道:“狗子媳婦剛進手術室，不過我看那醫生臉色不太好。”

她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剛剛那醫生眉頭褶子都被他皺成好幾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