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成仇
恰在這時,慕容毅抬起頭,與孟聚的目光對上了。e^看
孟聚努力咧嘴,但無論他怎麽樣努力,都做不出一個掩飾心情的微笑,也沒辦法把目光從慕容毅的臉上移開,他的臉部象石頭一般僵硬,能聽到自己頸部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
這瞬間,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二人仿佛心靈相通一般,瞬間讀懂了對方的眼神,真相如閃電一般,刺穿了他們的腦海。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知道了”
“咳嗒”一聲輕響,慕容毅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已打翻在茶幾上,茶水淌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
誰都沒有看那個傾倒的茶杯。在孟聚的目光下,慕容毅整個人一點點地萎縮下來。他哀求地望著孟聚,目光中帶著恐懼、哀求、絕望和悔恨。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大權在握的慕容家監國太子,不再是當年那敢對著魔族軍陣衝鋒的勇敢軍官,只是一個惡行暴lù的罪人罷了。盡管他依然大權在握,威風赫赫,盡管在這世上,已經不存在能懲罰他的人了。
夜風穿過廳堂,吹打著外面的樹葉,一片嘩嘩的樹葉聲響。皎潔的明月高高懸掛在半空,月光如凝固的水一般傾瀉在庭院裡,一片雪白。
慕容毅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身,向mén口走去。他走得很慢,身上仿佛背負著千斤的重擔,步履艱難又拖遝。在mén口時,他停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孟聚。
月光下,他的臉白得跟死人一樣,眼神幽深得令人恐懼。他沒有說話,但目光再清晰不過地表明了心意“你說,我該怎麽辦?”
孟聚坐在椅子上,目光毫無焦點地注視著前方,空dòng又飄渺。他沒有回應慕容毅。
慕容毅歎口氣,步履蹣跚地走了。
慕容毅走後,孟聚也沒了倦意。在那灑著雪白月光的庭院間,他來回徘徊,心情複雜。
今晚,他也好,慕容毅也好,大家心裡都明白了,我們已不是同路人了。
對死去的太子妃何家小姐,孟聚並沒有什麽āo情——他連對方臉圓臉長都不知道,哪裡談得上什麽āo情。但慕容毅就這樣謀害了對自己忠貞不移的結發妻子,這實在超出了孟聚能接受的做人底線。或許慕容毅有很不得已的苦衷,或許他的處境很艱難,但孟聚覺得,這些都不是做出這種事的理由。
很奇怪的,如果是自己討厭的人——比方說拓跋雄或者葉劍心做出這種事,孟聚會覺得毫不稀奇,頂多是感歎兩句而已,但這件事是自己的朋友慕容毅做出來了,這就讓孟聚覺得不能容忍。
為什麽我們對敵人寬容,對自己的朋友和親人卻是格外地嚴格呢?
孟聚突然醒悟過來所謂兄弟,那是你能在戰鬥時放心地將後背āo托的人。突然發現一個信任的朋友並不是你想象中那種人,那種感覺比遭遇強敵更為痛心,更為殘酷。
在那皎潔的月光下,孟聚又想起了葉迦南。他回憶起了那晚,葉迦南來住處探望受傷的自己。那一夜,美麗少nv的一顰一笑,從此銘刻在他的心中。
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好月亮。在那個夜晚,自己以為失去了葉迦南。
兩年後,也是在同樣皎潔的好月sè下,自己再次失去了一位曾以為能並肩而行的朋友。
孟聚在四夷館隻待了一夜,第二天天sèméngméng亮時候,他已經啟程出了洛京,回到了自己在城外的軍營。
太子殿下的紅人,北疆大都督隻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倉促地離開,這令四夷館的官員們十分惶恐。他們誠惶誠恐地詢問,是否因為哪裡做得不夠好,怠慢了大都督,讓大都督不滿意了?請大都督隻管提出,四夷館一定改進。
對此,孟聚只能回答他們說,是因為洛京的事情辦完了,他軍務在身,要急著回前線去——他只能這麽說。孟聚總不好意思告訴大家,真實的原因是新鮮出爐的大都督昨晚被嚇壞了。
慕容毅的殺伐果斷不但令孟聚心寒,更讓他恐懼。這個未來的皇帝連結發妻子都敢動手殺害,自己識破了這件事,天知道他會不會為了保住秘密,把自己也乾掉了?
想到這個,孟聚就感到心悸,四夷館招待得再舒服,他也呆不下去了,唯有回到自己的軍營中,他才找回了一點安全感。
見到孟聚在洛京城裡隻呆一天就回來了,部屬們都很是驚訝,王虎、齊鵬等幾個親信部下都過來打探風聲,是否出了什麽事?
孟聚板著一張臉“去去去,都回自己營地去,這麽閑跑來老子這邊閑逛——你們可是皮癢了?需要老子安排你們去洗洗茅廁?”
看出鎮督心情不好,部屬們連忙一哄而散。
孟聚在軍營裡處理各種事務,忙碌了一個上午。3∴下午,親兵前來稟報,說衛鐵心旅帥來求見,孟聚微微蹙眉“衛鐵心?他又來幹什麽?算了,請他進來吧——呃,把王虎、齊鵬、赤眉他們都叫來,大家一塊聽聽。”——孟聚不知道衛鐵心的來意,但他直覺地覺得,不能單獨與他相處,有些話,不能讓他說出口。
見到孟聚,衛鐵心的態度很客氣,笑容盈盈地向孟聚問候請安,又與眾將親熱地打著招呼,態度毫無異狀。
但就在那正常中,孟聚感到了最大的不正常——對於孟聚突兀地離開四夷館出城回到軍營裡,他隻字不提。而按常理來說,作為接待的負責人,哪怕是出於禮貌,衛鐵心也該問下孟聚在四夷館那邊是否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是否那邊的人有什麽失禮之處
孟聚心中充滿了警惕,臉上卻是笑yínyín的“衛旅帥蒞臨,不知有何指教呢?”
“指教不敢當,末將奉太子殿下命令前來,有些瑣事要與大都督商議。”
“旅帥請說吧。”
“大都督麾下的諸位將士與北賊英勇作戰,取得接連大捷,太子殿下聞訊十分欣喜,令末將前來為大都督恭賀。末將帶來了一點菲薄心意,還望大都督和諸位將軍不要嫌棄。”
孟聚還在沉yín呢,軍官們已經喜笑顏開,一窩蜂地湧上來圍住衛鐵心。齊鵬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殿下太客氣了,衛旅帥也辛苦了。既然太子有賜,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就是,這麽大熱的天,衛旅帥大老遠跑過來了,這是辛苦了。快給衛大人上茶——東西在哪呢?我們自個來搬就好了,不勞衛大人動手了。”
衛鐵心談笑風生地應對著眾位軍官,一邊卻在注意著孟聚的反應,神情有些緊張。看到孟聚雖然面無表情,卻沒有出聲阻止軍官們,他才松了口氣,神情舒緩了下來。
肯拿錢,這就好說話了。
趁著眾軍官圍著那些金銀綢緞在感歎的時候,衛鐵心湊近了孟聚,低聲說“大都督,末將有事稟報。太子殿下有件事想向大都督請教。”
孟聚心中陡然糾緊,他不動聲sè“太子有何垂詢呢?衛將軍請說吧。”
“數天前,舒州都督張全稟報,有一路兵馬從並州方向入境,他們自稱是東平陵衛的南下增援兵馬,張都督請示,對這路兵馬,是否可以放他們入境?行營也不清楚此事來由,不過他們知道大都督您在洛京,於是托太子殿下向您打聽。”
衛鐵心說到一半的時候,孟聚已經猜出來了事情緣由黑山軍這幫家夥終於肯來了。他不動聲sè地問“這路兵馬有多少人?領頭的將領是誰?”
“據張都督稟報,入境的兵馬有萬余人之多,領頭的有徐良、劉斌、阮振山等人,據他們說,是奉了孟鎮督您的鈞令南下。張都督不知真假,也不敢放他們進來,不過據他說。。。咳咳,張都督說,這夥人兵民hún雜,服飾húnluàn,好像。。。並非東平陵衛的jīng銳兵馬,而是前陣子鬧騰得很厲害,聲名狼藉的黑山匪幫。
而且,他們也拿不出大都督您的調兵手令,張都督懷疑,他們是luàn民賊黨冒充大都督虎威前來招搖撞騙——大都督,您真有調遣這麽一路兵馬南下嗎?他們該是冒充的吧?”
孟聚不禁莞爾,衛鐵心說得很客氣,但那言下之意孟聚還是能聽出來的——孟老大,您不會真拿這麽一堆垃圾來惡心我們吧?
倘若在昨天以前,孟聚還會有點不好意思,但經了昨晚的事,他已經悟出了真理。無論拓跋也好,慕容也好,跟這幫鮮卑韃子們講良心那是世上最愚蠢的事了。對付這幫厚臉皮的人,唯有沒臉皮才是王道。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黑山軍給認下來再說。慕容家肯接下這個包袱,自己就算完成了對黑山軍的承諾了,也算還了軍師劉斌一個人情;倘若慕容家不肯接這個包袱,那孟聚就更高興了——看看,我可是全力來增援你了,可是你把我的增援兵馬給拒之mén外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衛旅帥,張都督有所不知了。這路並州兵馬確實是我部下,他們受我差遣南下,即使為了幫朝廷打仗。這件事,先前我就跟太子殿下提過了,我統帶的兵馬只是先遣兵馬,另有大隊後續人馬將陸續趕來,太子殿下也是知情的——衛旅帥,你隻管這樣稟報殿下就是,請殿下跟行營回文確認吧。”
衛鐵心牙痛般苦著臉,他當然知道孟聚在胡說八道。舒州張都督的來文寫得很清楚,來的這幫人壓根就是賊寇裹脅流民,衣衫襤褸,兵甲不全,一個個餓得瘦骨如柴,隔著十裡都能聞到他們的臭氣——放在平日,舒州駐軍早把這幫賊寇剿了。只是現在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孟聚的部下,礙著孟聚的面子,舒州駐軍不好擅自動手罷了,舒州方面來文詢問本來也是例行公事一下罷了,沒想到孟大都督還真把他們認下來了。
但孟聚這麽說了,衛鐵心也不好意思直接揭破他,他只能擺出一副驚訝的神sè來“原來是這樣,當真是出人意料啊。大帥,不知您的此路來援兵馬,總人數多少,內中又有戰兵多少,鎧鬥士多少呢?確認了兵員,朝廷的沿途官府才好接待供給啊。”
孟聚一時語塞,他哪知道黑山軍的詳細兵力?好在孟大都督的嘴皮了得,隨機應變亦是神速“此趟為了增援朝廷,我東平陵衛全力以赴了,共計出動戰兵八千,輔兵一萬,鎧鬥士一千五百人,總兵力多達兩萬余人。。。”
看著衛旅帥的嘴越張越大,孟聚話鋒輕輕一轉“只是我軍南下,沿途必須衝破北賊的層層攔截,歷戰下來,損傷必然也不少。至於現在還有多少兵員,卻是連本鎮都說不好了。”
衛鐵心可憐巴巴地瞅著孟聚,yù言又止——雖然明知孟大都督雖然在吹牛,但他的話卻也找不出啥破綻。最後,衛鐵心只能長歎一聲“既然大都督這麽說了,那末將就這樣回復太子殿下吧。”——這件事,自己人微言輕沒辦法,還是讓太子殿下和行營頭疼去吧。
正事說完了,衛鐵心卻沒有告辭離開,而是眨巴著眼睛望著孟聚,孟聚看得不耐煩“衛旅帥還有事?”
“這個,大都督,您可有什麽要跟太子殿下說的嗎?末將可以代為轉達的。”
“要說的?哦,太子殿下厚賜,我就卻之不恭了,麻煩將軍代向殿下轉達感jī之意吧。”
“一定,一定——除此之外,大都督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孟聚冷冷地望著衛鐵心,一直看到對方忍不住回避了自己的視線,他才緩緩說“微臣感謝太子殿下的厚賜,我們將繼續與北方叛軍戰鬥,直到最終將他們擊敗——在這個問題上,東平陵衛兵馬將堅持自己的承諾。”
可以看到,衛鐵心明顯地松了口氣。他恭敬地對孟聚行了個禮“末將定然將大都督的話轉達太子殿下,殿下一定很高興”
衛鐵心告辭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孟聚只能長歎一聲曾經肝膽相照、並肩作戰的好兄弟,現在只能這樣貌離神合地彼此提防嗎?
葉迦南已去,王柱戰死,現在連慕容毅都變了。這世上,自己能完全信任的朋友,現在一個都沒有了。念及至此,孟聚不禁悲上心頭。
落霞滿天,映紅了軍營前的樹林。蘇芮鎮督披著一身的紅霞走進院子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mén邊一身紅sè武官袍服的孟聚。她立即趨身近前,跪倒行禮“末將參見總鎮大人。”
聽到蘇芮的稱呼,孟聚很是無言——自從蘇芮向自己宣布了白無沙的遺言之後,蘇芮就一直堅持認為孟聚已經是東陵衛的“總鎮督”。雖然孟聚沒有接受,但蘇芮並不理會,一直堅持這樣稱呼他。
當年,在洛京東陵衛時候,蘇芮則是洛京東陵衛的副帥,孟聚只是一名低階小軍官,對她只有遠遠地仰望的份。但就在這短短三年間,昔日尊敬的上司,突然變成了自己下屬,反過來還對自己參拜——孟聚覺得,這事真是世事無常、人生變幻的最好詮釋了。
“蘇鎮督,好久不見,快起來,勿要多禮。這趟過來,可是辛苦你了。”
“有勞總鎮牽懷了。末將已經聽聞,總鎮在前方以寡擊眾,三百陵衛大破兩萬邊軍,此戰令總鎮威名轟傳天下,身為陵衛一員,末將亦深以為榮啊”
孟聚淡淡一笑,這種恭維話,這些天他真是聽得太多了,從行營到洛京,路上碰到條狗都會跳出來跟自己嚷上兩句將軍威武恭賀大捷。但蘇芮是他很看重的人,雖然說的也是同樣的話,但她所得的待遇自然與那些阿諛小人不同。
“蘇鎮督過獎了,此戰我也很僥幸。邊軍人馬大捷在即,人心松懈,各部兵馬早已分散,我軍突然殺出,養jīng蓄銳之師以有心擊無心,擊潰他們並不為難——來,蘇鎮督,這邊坐,這幾天很辛苦吧?”
“有勞總鎮牽懷了。末將還好,諸事都很順利。”
兩人邊聊邊走,孟聚領著蘇芮進了客廳,待遣散了左右,孟聚神情嚴肅起來“諸事——都很順利嗎?”
蘇芮明白他的意思“總鎮,關於丙辰字號方案,末將要向您做個稟報。
按照總鎮大人的指示,末將在洛京各處走訪,前總鎮在洛京留下的十三處貯存點,末將皆全部發掘。除了有一處儲藏點遭遇luàn兵掠奪後,其余各處儲藏點都是完好的。末將粗略統計了下,各處儲藏點貯藏銀兩超過一百三十萬兩,五百多具鬥鎧,各式輕重弩五千多具。,步騎鎧三千多副。。。。。。”
聽著蘇芮一筆筆財富娓娓道來,孟聚不禁心中疑huò頓生“蘇鎮督,恕我多嘴打斷一句為何慕容家造反發難之時,這批軍械和物資都沒能用上?”
“這件事,末將就不得而知了。其實,直到總鎮您告訴末將之前,對這筆庫藏,末將也是毫不知情的。誰都不知道,白總鎮居然還藏有這樣的後手。
末將也考慮過此事,白總鎮在洛京儲藏這麽多武器和金銀,這不是我們東陵衛一家的事,怕還是先帝委托白總鎮代管的,為的是當敵軍圍城之時,洛京守軍可以有補給。但白總鎮沒想到的是,外敵沒來,我們卻是禍起蕭牆了
那時,慕容家突然發難,我軍措手不及,初戰失利後,我們已被bī出洛京城外了,那時,京畿和皇城已被叛軍佔據了,白總鎮即使想取出也辦不到了——可惜白總鎮一世聰明,這次卻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蘇芮這樣解釋,孟聚亦是覺得合情合理。說起白無沙的敗亡,二人噓唏了一陣,又說回了正事。拿到了鬥鎧和錢財,這讓孟聚很是開心,但他更關心的是,在慕容家眼皮底下,怎樣才能把這筆財富運走呢?
“蘇鎮督,你探尋這批庫藏,可引起慕容家的注意了嗎?”
蘇芮笑笑“總鎮小覷我了,末將以前就是洛京金吾衛的,人地皆熟,這點小事不算什麽。慕容家倒是派了個管事來跟著我,好在這人猥瑣又膽小,我隻huā了一點小錢,他就立即被收買了,礙不了事。”
“猥瑣又膽小的管事?”
孟聚嘴角chōu搐,蘇芮的形容,讓他產生了一絲奇妙的熟悉感。他低聲問“這個管事,他該不會是姓陸的吧?”
蘇芮很是驚訝“總鎮,您怎麽知道的?這個陸管事,聽說以前是在四夷館做事的,臨時被調來協助我。這沒什麽問題吧?”
孟聚還能說什麽呢?他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
易先生,這個yīn魂不散的鬼啊,他總能出現在自己最想象不到的地方。
不過既然知道是易先生在負責監視蘇芮,孟聚倒是放下心來了。那個猥瑣的不良中年雖然好sè貪杯,máo病多多,但向鮮卑人出賣自己,這種事估計他還做不出來。
經過盤算,孟聚和蘇芮都確定,要把這批物資運走,隊伍裡需要增添一百三十輛以上的輜重車。隊伍要添了這麽多的車輛,不驚動慕容家是不可能的。大夥在洛京人生地不熟,沒有慕容家幫忙張羅,光是募集這批輜重車和趕車的民夫就能要了孟聚的老命。
“這事,我跟衛鐵心開口要的話,他肯定是會幫忙的。但他若是問起來,我要這批車輛和民夫運什麽東西,這事也tǐng難措詞的。倘若引起慕容家注意或者走漏了風聲,讓慕容家知道我們發了這筆橫財,難保他們不會動了貪念要截下我們來,那時就不好辦了。”
蘇芮亦是深以為然。兩人反覆商議,都覺得想在不驚動慕容家的情況下把這批庫存運出去,實在太難,需要另想別的法子。
入夜時分,蘇芮告辭了,孟聚送她出了軍營。在軍營mén口,蘇芮一再推辭,孟聚懇切地說“蘇鎮督為本鎮辛苦奔走,本鎮實在心中感jī。你孤懸敵營,置身狼窩虎xùe之中,切記萬事多加小心,勿要輕信他人”
與以往的口wěn不同,孟聚這次明白無誤地把慕容家稱為敵人,這讓蘇芮很是驚喜。她看看左右無人,低聲說“總鎮,您的意思是。。。”
“蘇鎮督稍安勿躁,來日便知分曉——白總鎮的仇,本鎮片刻未忘。”
蘇芮眼睛一亮,她凝視著孟聚良久,最後用力地點頭“總鎮,末將回去了。請你也多保重。”
站在軍營mén口,目送著蘇芮一騎絕塵地消失在灑著白sè月光的道路盡頭,孟聚正待轉身回營,卻是突然站住了腳步。他看著軍營前的樹叢,低聲喝道“誰在那邊?給我出來?”
樹林裡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聽到孟聚的呼喝,站在遠處的幾名親兵急忙跑了過來“大人,出什麽事了?”
“小心,有人藏在樹林裡”
親兵們聞聲頓時臉sè大變——讓不明來意的人物潛近大帥身邊,這可太危險了
兩名親兵立即站上前,用身軀和盾牌擋住了孟聚,其余的親兵紛紛擎出刀劍,小心翼翼地散開來,朝那片樹叢圍了過去。有人擎出了弓箭,瞄準了樹叢就要luànshè——就在這時,樹林中響起了嚷聲“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大都督,咱們可不是敵人”
“滾出來,再不出來就放箭了”
隨著悉悉索索的響聲,樹林裡鑽出了兩個人。看到領頭那山羊胡子乾瘦中年男,孟聚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了——世上事還真是巧,剛才自己剛說到易先生呢, 他立即就出現了。
孟聚擺擺手,示意部下們不必緊張。他笑著迎了上來“原來是四夷館的陸管事,本鎮還以為是誰呢,差點出誤會了。這麽巧啊?”
掛著滿身的樹葉和灰塵,易先生“唰”地擎出了扇子,拿在手中搖晃著“大都督,今晚風清月明,某家出城來郊遊把賞明月,沒想到恰好碰到大都督,原來您也有這番風雅情趣?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你我一同賞月yín詩如何?”
這家夥不sāo包會死嗎?
孟聚忍住笑“能在這荒郊相遇,這也是本鎮與管事難得的緣分,既然先生有邀,那本鎮也不客氣了,咱們不妨漫步月下,一同賞月yín詩去吧。”
他做個手勢,親兵們紛紛應命退開,遙遙散布在周圍左近。
士兵們散開了,孟聚這才有空暇打量了下易先生的同伴。看到來人,他微微一愣眼前人一身白sè書生袍,身材高挑纖細,瓜子臉白皙而潔淨,眼bō流轉,明眸潔齒,卻分明是個男扮nv裝的nv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