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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鎧》246 凶殘
出了宴席廳,孟聚長噓一口氣,心頭煩惡稍緩——現在只要一見到慕容南那張假惺惺的笑臉,他就惡向膽邊生。剛才跟這惡心的家夥敷衍了那麽久,孟聚憋得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回到營中,孟聚召集眾部下,宣布了命令:東陵衛兵馬已經完成了陛下交托的任務,明天一早,全軍將撤軍返程歸還行營。

 “為了防備北賊夜間偷營突襲,傳令下去:沒得允許,任何擅闖軍營的外來人,一律格殺。今晚宿營時候,各旅安排雙倍的備鎧軍士擔任警戒,提高警惕,不得懈怠!”

 從孟聚平緩的語氣中,軍官們嗅到了一絲凶險的氣味,眾人無不凜然。

 “遵命,大帥!”東陵衛軍官們齊聲應令,然後應命散去。

 孟聚走向了依然站在原地的那名眉頭深蹙的武將:“李帥,撤軍只是我私人的決斷,並非朝廷的指示。我得罪了南公子和喬都督,這趟回去,怕是要被他們記恨的。李帥,南公子好像對你很看重,你和貴部可以留在金城。。。”

 李赤眉抬起頭,他很不禮貌地打斷了孟聚:“鎮督,末將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事,但末將與你共進退。明天,我們一同離開。倘若有人阻撓,末將願為大人殺開一條血路來——不管敵人是誰!”

 說罷,李赤眉用力行了個軍禮,轉身大步出了門。

 目送著李赤眉的身影消失在黯淡的夜色中,孟聚並不回頭,淡淡道:“馬公公一直在這邊,方才可都聽見了。不知有何見解呢?”

 內侍馬貴從燭光的陰影中走出來,神情有點訕訕的。方才孟聚部下眾將雲集的時候,他已經在這裡了,只是一直沒吱聲又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眾人竟都沒注意到他。

 “鎮督笑話咱家了,咱家一個閹人,能有啥見解呢?只是鎮督,雖說援軍抵達了,但金城這仗並未結束,您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撒手走了,這個——不妥?”

 孟聚轉身過來,他漆黑的軍袍在穿堂風獵獵飄舞著,猶如一隻翱翔天際的獵鷹,銳利的雙眼在黑暗中灼灼發亮。

 “公公多慮了。喬都督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南公少年俊彥,陛下聖明,委派二位賢才坐鎮金城,即使邊軍再度進犯也只能自討苦吃而已——公公是不放心喬都督,還是擔心南公子?又或者,公公是不相信陛下的識人之明?”

 馬貴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陛下聖明,委派喬都督和南公子過來鎮守金城,這自然是沒問題的。不過鎮督,事情未竟全功您就身退了,將來在陛下面前,您也不好交差?”

 “我部連日激戰,傷亡甚重。倘若陛下知悉了實情,陛下仁厚,必會體恤我部將士的辛苦,令我們盡早撤軍的——莫非馬公公以為陛下不是仁君?”

 馬貴公公張大了嘴,苦笑連連——下次誰還敢說這位孟鎮督是粗魯武夫的,自己決計去啐他一臉。這麽犀利的詞鋒,這麽擅長給對手扣帽子,怕是翰林院那些飽讀詩的大儒們都比不他。

 這時,馬公公已經徹底放棄了說服孟聚的打算——跟對方鬥嘴皮,自己壓根不是對手。跟這種人,只能直截了當攤開了說。他換了一副親熱的口吻:“鎮督,你老實跟咱家您堅持要撤軍,是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你的?你跟咱家說說,倘若是太子殿下吩咐的,那咱家心裡也有底,知道該怎麽做了。”

 孟聚斜眼睥睨著馬公公:“公公說的話很奇怪,末將一點都聽不懂。太子遠在洛京,我們的事,跟他有什麽關系?”

 孟聚越是堅決否認,馬公公越是相信,他肯定是得了慕容毅的暗中指示要跟慕容南搗亂。馬貴恍然:“咱家明白,明白,這事跟太子殿下一點關系沒有——咱家又不是傻瓜,自然不會出去亂說的。只是,太子殿下要撤軍。。。”

 “公公,慎言!”

 “哦哦,咱家就奇怪了,鎮督您堅持要撤軍,到底有何用意呢?咱家愚頓,竟是一點看不出來啊。”

 孟聚冷笑:“公公好奇心很重啊,這麽喜歡刨根問底——這世,看不出來的事多著呢!比方說,公公你是支持太子殿下,還是支持南公子的,末將也是看不出來啊!”

 馬公公打了個哈哈:“哈哈,咱家只是宮中的一個小奴婢,見識淺薄,這等大事是不懂的。反正,陛下怎麽說,咱家就怎麽辦好了。”

 孟聚微微頜首,馬公公的回答早在他的預料之中。太監是皇帝身邊的內侍,他們的權勢只能依附於皇帝而存在,是不可能獨立對爭嫡風波表明傾向態度的。但孟聚與馬貴攀談,用意並不在了解他的態度,他直截問道:“公公,南公子與葉家結親這事,你可了解?”

 “這個,咱家在行營時也略有所聞。”

 看著孟聚想問又不知該從何問起的樣子,馬公公很善解人意,自己奉了答案:“其實,自從北賊進犯以來,我們就一直在與葉家商議結盟抵抗之事了,這事談了都有半年了。”

 “既然結盟以抗北賊對兩家都有利,為何要談這麽久?”

 馬公公乾笑兩聲,這其中的奧妙,確實是不便講給外人聽的。不過孟聚與慕容毅、與葉家都頗有淵源,就算自己不講,事後他也可以從那兩家處得到消息的,自己也不必枉做小人,還不如透露給他賣點交情。

 “鎮督不是外人,與您說了也無妨,但您可千萬勿要外泄了啊。

 當初,我們兩家商議結盟,陛下和葉公爺都有意聯姻。但其中卻有個阻礙,咱們的太子殿下已經成親了,也冊封了王妃,葉家又不肯讓自家千金做側室居於人下。於是,陛下提出了一個變通的法子:三皇子南公子和葉家的梓君姑娘歲數也很是般配,讓他們成親如何?

 但葉公爺堅決反對,他說了,葉梓君小姐只能嫁給慕容家的太子做太子妃,其他條件,一律沒得談。

 就為這個,盟約的事就僵持下來了,耽擱了足足小半年了,葉公爺也真是沉得住氣,眼看陛下不答應,他們就一直忍著不出手,看著我們在連打敗仗都不肯派幾個暝覺師過來幫忙。他也不想想,真要讓北賊贏了,他們葉家有什麽好下場?”

 “公公,且慢,你說先前因為葉公爺反對,盟約一直沒成。但我怎麽聽南公子說,他與葉梓君小姐已經有了婚約?”

 馬公公望孟聚一眼,眼神很是古怪。他說:“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可能,葉家的公爺被陛下說服了,他改變主意,願意把女兒嫁給南公子了——這也是有可能的。”

 對馬貴的說法,孟聚嗤之以鼻。孟聚太了解葉劍心了,這家夥的性情簡直固執到惡劣。與其相信葉公爺會改變主意,孟聚更寧願相信慕超級賽亞人三代——等等,這裡面有點不對!

 孟聚狐疑地望馬貴一眼,後者心虛地轉過頭去,不敢與孟聚對視。

 孟聚冷哼一聲,也不管他,自顧自背著手在廳堂中來回踱步,慢慢梳理著思路,線索在哪裡呢?

 葉劍心堅持要把女兒嫁給太子做太子妃;

 葉劍心性情固執,意志堅定,一旦決定的事情,從不更改;

 葉劍心同意把女兒嫁給慕容南了;

 。。。。。。

 寂靜的廳堂中,涼風颼颼,只有孟聚平緩的腳步聲在回響。。。他驟然停住了腳步,五月的暑天,他卻感覺渾身冷颼颼的,冷得發顫。

 慕容毅的太子位要不穩了。

 得出這結論,這個推論過程並不複雜,孟聚都痛恨自己的遲鈍了,早該想到的——除非慕容破給葉劍心承諾,將來要扶慕容南為太子,否則,葉劍心怎可能答應這個婚約?

 明眼人都該看得出來。葉家的勢力實在太大了,無論葉家與慕容家的哪位皇子聯姻,那位皇子得到的助力都太可怕了,會威脅到慕容家的權力架構。這樣的勢力,只能掌握在慕容家真正的繼承人——這就等於說,誰能與葉家聯姻,誰就是慕容家的真正太子。

 慕容破讓慕容南擔當監軍,栽培他的聲望和勢力,這已經是很一個很明顯的信號了。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公開宣布更換太子,估計是因為現在戰事正緊,皇帝也不想動搖後方罷了。但只要他下定了決心,慕容毅的失勢估計也是時間問題了。

 “我明天就要走,要回洛京去見太子。”孟聚的語氣很是堅定。

 馬貴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沒有出口勸阻孟聚了也沒用。現在,孟聚的大靠山慕容毅眼看就要儲位不保了,孟聚不回去打探風聲觀望形勢,還留在前線一個勁地跟邊軍死磕的話,那真是腦袋進水了。

 “鎮督,您要回洛京,咱家也攔不住您。但有幾句話確實想跟您說說:現在是亂世了,您這種善戰的武將,不論哪個掌權,對您都肯定要重用的。出發金城之前,咱家就親耳聽到陛下讚賞鎮督您,說是‘得此一將,身值等金’,對您那份倚重就別說了。

 還有,雖說先前軒總管跟您有點過節,但現在南公子對您不是照樣客客氣氣的?

 象您這樣能打勝仗的武將,走遍天下都不怕,跟誰不是一樣吃餉拿賞?

 太子殿下,南公子,將來無論哪位少爺掌天下,這是陛下考慮的大事,咱們做臣子的不必摻合,也摻合不起!只要您老老實實打仗,待平定了北賊,陛下肯定少不了那份厚賜的。別的咱家也不敢誇口,一個侯爵總是跑不掉的,將來鎮督您富貴榮華,子子孫孫都受益啊!

 當然了,咱家說這個話,也是有點私心的——這也瞞不住鎮督您。鎮督您將來打垮北賊,活抓了拓跋雄,陛下那時心情舒暢了,看著咱家一直跟鎮督奔波的那點苦勞份,說不定也肯給咱家點啥好處。

 鎮督您文武雙全,將來肯定是要封侯入相的大人物,咱家知道自己不能跟您比。若陛下肯賞賜咱家一點養老的銀子,放咱家出宮,讓咱家在老家買幾百畝旱田雇人種,從叔伯那邊收個小孩當義子給咱家送終,安安心心當個富家翁過完這輩子,咱家也就心滿意足了。。。”

 馬貴絮絮叨叨地說著,孟聚沉默以對。他能聽得出,面前的太監確實是抱著善意來對自己說這番話的,他的話也確實是出自肺腑的,並非虛情假意。

 看著馬貴期待的眼神,孟聚只能心中暗暗抱歉了:可惜了,你我的道路,並不相同啊。

 他冰冷地、毫無感情地說:“我們明早出發,公公可要記得,不要誤了點。”

 五月九日清晨,東平陵衛的兵馬撤離金城。

 比起昨晚援軍抵達時候傾城而出歡迎的熱鬧場景,孟聚離別時候就顯得很是冷清了,送行的人連一個都沒有——好在孟聚也不指望喬穎和慕容南來跟自己演灑淚揮別的場景,只要他們不來搗蛋自己就很滿足了。

 天氣明媚,陽光麗日,東陵衛兵馬疾行快進。一路並無意外,日落黃昏時分,兵馬已經抵達狹坡縣郊外。

 因為派了先遣人員報信,行營對孟聚的抵達早有安排。兵部派來了幾名職方司官員在城外等著歡迎孟聚,他們如眾星伴月一般簇擁著一位穿著青袍、老態龍鍾的內侍。

 看到這位老內侍,馬貴公公急忙迎了去:“吳公公,竟是勞動您老人家親自過來了?可是陛下有什麽話吩咐嗎?”

 那老太監滿是皺紋的臉笑笑,和氣地衝馬貴點點頭,卻是徑直向孟聚走來了:“這位,想必就是東平的孟大人了?咱家是禦馬監首領吳平,奉陛下命,在此恭候孟大人大駕。”

 看馬貴的做派就知道了,這肯定是一位很有分量的內侍。孟聚拱手行禮:“末將參見吳公公。有勞公公玉趾出迎,末將怎麽擔當得起啊!”

 老太監乾乾地笑起來了:“孟大人大破北賊,力挽狂瀾,功在社稷,這是擎天保駕的大功勞,咱家迎一迎,這算得什麽。本來陛下也打算親自過來迎接的,只是可惜另有要事耽擱了,就讓咱家過來走一趟了,希望孟大人莫要嫌棄咱家老朽就是了。”

 看著面前稀稀落落的三隻貓兩條狗,打死孟聚都不相信慕容破真有打算親自來迎接他。這種客套話,大家聽聽也就罷了,客套話孟聚也是張口就來:“公公說的什麽話,誰不知道吳公公是皇身邊最寵信的人,公公來了,也就跟皇來差不多了,末將一樣榮幸!”

 “哎,孟鎮督這話說得就逾越了,咱家只是皇的奴婢,怎能跟皇相比呢?孟大人這話,過了,過了啊!呵呵~”

 一通寒暄過後,氣氛很好,這位吳公公才道明了來意:他帶來了慕容破的聖旨,要給孟聚頒布的。聽聞這話,馬貴公公和旁邊幾個官員連忙幫忙找來了案台和香爐,孟聚跪倒接旨,只聽這位吳公公扯著公鴨嗓扯了一通駢四儷六,孟聚聽得是一頭霧水,兩眼茫然——他雖然有著秀才的功名,可沒半分秀才的本事。

 好在吳公公給武將宣旨的場面經得也多了,知道這幫丘八有多少料,翰林院承旨費盡心血做出的美文純粹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的,孟聚的表現倒也不稀奇。

 他乾笑道:“孟大人,這便接旨了,恭喜了。陛下的厚恩,你可得好好感懷在心啊!咱家這回去繳旨了,改日孟大人有空,倒是不妨來找老朽聊聊天。”

 孟聚一頭霧水地送走了吳公公和幾個賀喜的兵部官員,拿出聖旨拋給馬貴:“老馬,你幫我看看,皇到底賞給我啥了?”

 按照馬貴的說法,皇帝慕容破對孟聚確實很慷慨了,賞賜共有以下幾條:

 一、晉升孟聚出任北疆大都督,兼左都禦史大夫、文淵閣學士,官銜為從一品,統掌北疆六鎮的一應軍政事務;

 二、封孟聚為赤城伯,實封三百戶;

 三:賞賜軍功銀二十萬兩。

 孟聚聽來,隻覺啼笑皆非:北疆這塊地,現在可是被自己佔著,壓根不歸慕容家管轄,慕容破這招慷他人之慨還真是用得方便。至於赤城伯這個銜頭和赤城的三百戶封民——好,孟聚只能說,慕容破實在太擅長拿別人的東西做人情了。

 不過,今後出去,孟聚也可以擺譜自稱“本伯”或者“本督”了,見到喬穎、軒文科這些鎮帥也可以跟他們平起平坐了,這也算一樁好事。

 孟聚問:“陛下有沒有說何時要接見我?”

 馬貴把聖旨又看了一遍:“聖旨裡倒是沒有陛下說,鎮督你連番大戰辛苦了,特許你的兵馬休養一個月。”

 孟聚默默點頭,心想這才是一個皇帝該有的氣喬穎和慕容南是純粹的將軍,為了勝利,他們可以不顧一切。但慕容破畢竟頂著個皇帝的頭銜,做事總得顧全體面。孟聚千裡迢迢趕來增援,擊破強敵,力挽狂瀾。慕容家還要逼他連續作戰不讓休息,這種事傳出去,慕容破也丟不起這個臉。

 不過,對一個凱旋而歸、剛被冊封為一品大都督的將軍,皇帝卻連例行接見都沒有,這也是很不正常的,這也隱隱透出了慕容破的警告——對於孟聚在前線違抗鎮帥軍令的行為,皇帝是很不爽的。這種事,下不為例。

 當晚,孟聚在行營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率部離開了行營,向洛京行進。當初,孟聚從洛京趕去並州時,在路總共走了十三天。但這次從並州返程時,孟聚心急如焚,一路急趕,隻用了八天就趕到洛京了。他把兵馬駐在城外,帶了幾個親兵就急匆匆地進了城。

 在洛京城門口,迎接他的依然是衛鐵心旅帥。

 孟聚注意到,在遠處看來,衛鐵心神情很凝重,眉頭緊蹙,眼中蘊著深深的憂色。當孟聚走到近前時候,他才努力綻開了一張笑臉:“歡迎大都督凱旋歸來。大都督在金城大展神威,力破北賊。捷報傳來時,太子殿下歡喜得不得了,當晚連喝了好幾杯啊。”

 打從金城回來以後,幾乎孟聚碰到的每個人都要和他說一通差不多的恭喜話,孟聚聽得都要吐了。他很不禮貌地打斷了衛鐵心:“衛旅帥,太子殿下在不在城裡?”

 “在,殿下在府中,但他有些事,今天未能親自來迎,讓末將代為。。。”

 “我有要緊的事,今晚需要求見殿下,請衛旅帥抓緊通報——今晚,十萬火急、生死攸關的事!”

 衛鐵心詫異地望著孟聚,他能感覺到,孟聚那平靜口吻下蘊藏的那一絲氣急敗壞。到底出了什麽事,讓這位剛剛得勝歸來的名將如此焦躁?

 衛鐵心知道,太子殿下對孟聚十分看重,對於孟聚的要求,他也不敢輕忽:“末將會盡快通報太子殿下,不過還是請鎮督先入城休息。”

 這趟重返洛京,孟聚的住處依然在四夷館。衛鐵心將他送到住處就告辭了,孟聚獨自一人在屋子裡急速地走來走去,暴躁得象一頭被困在籠中的猛虎。

 一路從前線著火般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孟聚隻抱著一個念頭:自己必須要阻止葉迦南與慕容南的聯姻!

 至於這件事要如何著手,孟聚一點頭緒都沒有,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在這件事情,慕容毅是自己最可靠的盟。

 倘若讓葉家與慕容南成了親,讓慕容南得到了葉家的助力,這對身為太子的慕容毅來說,同樣是滅頂之災。至於慕容毅有沒有能力來阻止這件事——孟聚壓根就不管他。皇帝慕容破征戰在外,慕容毅就是坐鎮洛京的最高軍政長官,權力很大。這是生死關頭了,一個太子監國豁出性命來,總能乾出點什麽的。

 打定了主意,孟聚在四夷館中等候慕容毅過來,他坐臥不安,從黃昏一直等到了中夜,直到四夷館的各處都點燈火,他才聽到一聲期待已久的呼喝:“太子殿下到!”

 彼此都很熟了,孟聚也不講究客套了,急匆匆就從房間裡跑出來,在廳堂裡恰好與進來的慕容毅撞了個正著。

 見到慕容毅,孟聚吃了一驚——比起個月自己離開時候,慕容毅的氣色更差了。他的臉色呈現一種很不健康的慘白,臉型整個地瘦削下來了,乾瘦的身形裹在黑袍裡,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

 更讓孟聚揪心的是,這位昔日邊關武官曾擁有的銳氣和鋒芒,那種如同火焰燃燒一般的進取氣概,那永遠充滿信心、激勵人心的氣場,那明亮又銳利的目光、爽朗的聲音——這一切,已在慕容毅的身消失了。

 慕容毅穿著一身黑色的絲袍裡,雙肩低垂,眼神黯淡——孟聚覺得,在慕容毅身周,散發著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氣氛,仿佛有一層黑色的霧靄,緊緊縈繞著他身邊。第一眼望去,旁人會以為這是一個年紀垂暮的老人。

 看到慕容毅這副樣子,孟聚不覺心中糾緊。他快步迎去,一把握住了慕容毅的手:“太子,國事正緊,你更要保重身體啊!看你這樣。。。唉!”

 看到孟聚如此動容,慕容毅也不覺心中微微感動。他反手握住孟聚的手,用力搖了搖。他端詳孟聚片刻,沉聲道:“來,我們進去說話。”

 在廳堂裡,兩人對坐先閑聊了一陣。慕容毅對孟聚在金城的戰績表示恭賀,順帶著對孟聚進爵赤城伯表示祝賀。

 “太子殿下,這些玩意。。。呵呵,你也知道的,呵呵,還不如多弄點鬥鎧和銀兩來更實惠一些。”

 慕容毅莞爾一笑,心想這位孟老弟還真是敢說,連父皇的賞賜他都不以為然。不過在場的都是心腹,他倒也不怕談話外傳。慕容毅揮揮手,把身邊的隨從們都趕了出去。

 “孟老弟,我也知道,比起你的功勞來,這份賞賜確實有點對不起了。但沒辦法,現在我還沒能當家,將來。。。你要相信,到那一天,我定會補償你的。”

 慕容毅話鋒一轉:“我聽鐵心說,你急匆匆地趕回來,急著要見我?有很要緊的事?”

 “正是。我在前線聽到一件事,心裡很擔心,就急忙趕回來了。聽說,葉公爺要把女兒葉梓君嫁給慕容南了?”

 孟聚突然提起了這件事,慕容毅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寒芒一閃。他緩緩點頭:“是有這麽一件事。葉公爺確實與父皇定了婚約。”

 看到慕容毅一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孟聚恨不得拿起茶杯把這個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的蠢貨砸死。他按捺住心頭的急躁,勸說道:“慕容兄,這件事倘若成了,對你可是很不利啊!我在前線見過令弟,看他樣子,可不像是願屈居人下的人。屆時,他有了葉家為後盾,將來怕是不會安分守己了。我看陛下的心意,現在好像也有點動搖了——這件事,我們得把他攪了,絕不能讓令弟順利迎娶葉家女!”

 孟聚說得粗直,但慕容毅知道,這是只有真正自己人才會說的肺腑之言。想到對方從並州連續趕十幾天路回來跟自己商議對策的苦心,慕容毅也不禁微微感動:這位孟兄弟,還真為自己的事心啊!

 他柔聲說:“孟老弟你放心,這件事,我估計它成不了。”

 “啊?慕容兄,你太大意了!葉公爺和陛下已經有了婚約了,你還這麽說。。。”

 “父皇和公爺是約定了婚約,但可不一定是小南去娶葉小姐啊。”

 孟聚坐直了身子,眉頭緊蹙。慕容毅的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他是越來越聽不懂了:“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你們慕容家還有其他子弟?你打算讓他去娶葉小姐?”

 慕容毅搖頭:“這一代的嫡系子弟,只有我和小南兩人,再無旁人了。”

 “那,這個婚約。。。”

 “我相信,倘若讓葉公爺選擇的話,在我與小南之間,他應該更傾向於選擇我的。畢竟,從前他就曾選擇了我一次。”

 慕容毅的這個答覆完全出乎孟聚意料,孟聚愣了下:“但我聽說,葉公爺擇婿,他要的可是正室太子妃呢。可慕容兄你已冊封有太子妃了——我記得,是前朝戶部何尚家的小姐?慕容兄,這個障礙。。。葉公爺怕是不會答應?他可是很頑固的,不好說話啊!”

 說到這裡,孟聚心頭靈光一閃,他脫口而出:“難道,慕容兄,你把太子妃給休了?”

 孟聚還記得,當年慕容家失勢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慕容家不行了,連與他們有婚約的何尚也要悔婚了。可是那位何小姐對慕容毅一往情深,不顧家中反對,以死相逼,終於才嫁給了慕容毅——要知道,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嫁給慕容家就是等著抄家滅族啊,何小姐對慕容毅的那番感情,那是真正的忠貞不移、同生共死。

 慕容毅不會這麽狠心,為了娶葉迦南,他居然乾出了休妻的事?

 但旋即,孟聚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倘若慕容毅這麽忘恩負義,為了娶葉家女就拋棄了與他同生共死的原配糟糠之妻,光是世人的口水就足以淹死他了,葉家也絕無可能把女兒嫁給這麽一個背信棄義又名聲狼藉的人。

 慕容毅臉色微變,他沉聲說:“孟老弟不要亂唉!”

 仿佛害怕孟聚探詢的目光,慕容毅低下頭喝茶,然後,他擱下了茶杯,雙眼注視著杯中茶水的漣漪,整個人如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屋子裡靜得能聽見夜風吹打窗戶的聲音。

 過了好久, 慕容毅才開始說話,他的聲音很虛,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太子妃何氏,五日前深夜裡突發暴病,我連夜請太醫過來救治,但還等太醫趕到,她就已經就走了。。。。。。這兩天,我都在府忙著白事,否則今天就該去城門那邊迎接你的。。。可憐何氏,她跟我那麽久,雖然名為太子妃,可是整天擔驚受怕,可是一天的福都沒享過啊。。。”

 說著,慕容毅還抹了一把眼睛,眼睛紅紅的,仿佛有眼淚正要奪眶而出——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抬起頭與孟聚對視。

 孟聚盯著慕容毅,足足看了十秒鍾,然後,他才遲疑、僵硬地說:“太子殿下,人死不能複生,前線軍務正重,洛京還得靠你主持大局,還請您千萬節哀振作。”

 聽到孟聚的慰問,慕容毅抬起頭,衝孟聚微微點頭表示謝意,然後他很快又低下頭去了——就在這對視的瞬間,孟聚已窺見了對方紅腫眼睛裡那絲微不可見的驚惶和恐懼。

 一瞬間,孟聚什麽都明白了。他驚恐地盯著慕容毅,在這刻,那張熟悉而親切的臉孔突然變得那麽陌生、那麽恐怖。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震撼得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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