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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紀事》第1章 豆蔻合歡(1)
  闔上眼的最末一刻,她於水光中望見北宮的簷頂有雀鳥掠過,驚了滿樹的合歡。團團簇簇的碧葉紅花一路蔓延,連著亭台樓閣,一行遠去,仿佛直銜接到天際。

  她不由伸手抓去,然而下一瞬,周身便被刺骨的涼意席卷……她於恍惚間聽見阿范的聲音,從渠底深處遙遙傳來。那聲音清脆又響亮,如風吹銀鈴一般,甜甜地喚著她:“阿姊,阿姊……”

  一如天保六年的清涼台下,滿臉稚氣的女童一把執過她冰冷顫抖的手,面上攜著飛揚的神情,趾高氣昂地與那些世家貴女道:“這是我鄭家的阿姊,與我同來謁見皇后,你們休要目中無人,小心我告與中宮!”

  “阿范……”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光陰,不過那豆蔻幾年。

  ……

  大寧二年,四月辛醜,太后婁氏殂於北宮,時年六十二。乙巳,青州刺史上言,今月庚寅河、濟清。以河、濟清,乃盛世祥和天下太平之兆,遂改大寧二年為河清元年,降罪人各有差。

  河清元年之朝事皆因國喪而停,然今上卻不改服,緋袍如故,未幾,即登三台,置酒作樂,宮女進白袍,帝皆投諸台下。散騎常侍和士開請止樂,帝怒,撾之。

  即便如此,太后喪期即定,宗室諸府仍需入宮行孝,蘭陵王府的主母鄭氏便是於此日跌入北宮的明渠中。由此,北宮的駭人之聞便又添了一樁。

  三月時便有傳言,太后婁氏臥病之際,曾於宮中見鬼神之力,終日不得安寧,遂聽巫蠱之言,改姓為石,已期康健,不想還是於四月的辛醜日駕鶴西去。而此前,北宮的種種駭人傳聞已不勝枚舉。畢竟,今上的長兄,太后婁氏的愛子,昔日權傾天下的齊王高澄便是薨於此處。

  前朝時,北宮原是高氏的別業東柏堂。此處毗鄰鄴宮,遂成昔日齊王辦公理政之處。然武定七年,時為大將軍兼相國的齊王高澄卻於此處被一膳奴蘭京所刺,遇害身亡,時年僅二十九。數月後,魏孝靜帝元善見禪位於文宣皇帝高洋,是以高齊立國。而後,太后因顧念英年早逝的長子,遂將居所安於此處,此後方改稱北宮。

  蘭陵王妃鄭氏的陪嫁爾朱氏便是北宮的出身,因此平素於府中頗受諸人敬畏。此刻主母落水不醒,且是由郎主的五弟安德王親自送回,一時間,王府內院不免一片混亂哭嚷乃至惶亂議論,便是素來精明能乾的爾朱氏於焦慮之際也頗有幾分按壓不住,隻得將諸仆婢斥下,獨留了兩個乖巧貼心之人,待以閣內應急。醫丞隨後便抵達,幾番察看後連連搖頭,隻道是渠水夾著寒氣一同入了心肺,唯有先以湯藥延之,以觀後效。

  醫丞一出房門,便聞得安德王的怒罵之聲。房內之人皆噤聲不敢言,隻偷眼看爾朱氏的神色,卻是什麽也看不出。

  這一日雖乏到極點,但爾朱氏一直候在閣內,半步也不敢離去。到了夜裡,忽聞見一陣呢喃呻吟之聲,她匆忙移燈查看,見鄭氏本是蒼白無色的臉竟泛起異樣的潮紅,滿額皆是點點冷汗,遂又喚婢子取來湯水與帕子,細細與主母拭汗。卻聞榻上之人低低喊了一聲“阿范”,語氣中悲戚無限,隨即一行淚便順著眼角,滑到了腮邊。

  爾朱氏心下分明,這“阿范”乃是安德王的少時發妻李氏之閨名。

  如此有半晌,仍不見主母頰上退紅,而後竟連著身上也起了汗發了熱,爾朱氏不免心慌。忽聞院中一陣聲響,隨後閣外的婢子便惶然入內道:“安德王來了,

帶著個老者,言是徐之才徐使君。奴婢可要去前院稟與郎主?”  爾朱氏起身道:“你且引了徐使君入內,我這便去東院。”

  翌日鄭氏轉醒,甫看到的卻是河南王妃盧氏。

  盧氏接過婢子遞來的水,小心翼翼地喂與榻上之人,柔聲道:“伊人,你可算醒了……”

  鄭伊人就著軟枕靠於榻上,於溫水入喉後,愧疚道:“我令大嫂憂心了。”

  盧氏道:“不單是我,昨日靜德宮和中宮都著人來過。今日一早皇后便令你隨身之人入宮回話,隻怕少不得一個看顧不周之罪。”

  她的隨身之人,那不就是英女麽?伊人心下一個咯噔,連連咳了一串,著急道:“是我遣了婢子獨自去往明渠吹風納涼,不怪旁人!咳……”

  盧氏連忙替她撫背順氣,知她素日與那位爾朱氏尤為親昵,遂安撫道:“皇后也知她是你的陪嫁,且還是北宮的出身,便是苛責也不會過重,你莫要憂心,小心顧著身子。隻是此事到底是她的失職,此番領了教訓,今後府中的仆婢便也都不敢再輕慢家主了。”

  一番問詢撫慰後,盧氏又囑咐了閣中的婢子諸多事宜,方才起身離去。臨行前忽而回首道:“聽當值的宮女說,曾見到寶信也去了明渠。”

  伊人略略一頓,道:“寶信與我在明渠說了會話,便先行離開了。”

  盧氏歎道:“也是,若彼時寶信與你同在,興許你便不會如此不慎了。”她停住,寬慰一笑,“幸得三郎君恰巧路過,不顧性命下水將你救起。昨日那位小霸王又自汾州請回徐使君,若不然……”

  “汾州?”伊人怔住,這麽多年了,延宗仍是這樣的性子。汾州離鄴城便是快馬也要一整日的行程,何況來回。盧妃雖說的輕淺容易,卻字字戳中她的心扉,一時心下不免惶乎怔忡,昨日她昏睡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盧氏行至府外,便聞身邊的親信婢子低聲與她詢道:“娘子要如何回與中宮?”盧氏扶她臂腕移入車駕,待坐定後,方淡淡道:“鄭娘如何說,我便如何回。”婢子仍有不解,躊躇道:“那皇后……”

  盧氏仍是一面平淡,不緩不急地打斷於她:“你我可悉之事,中宮如何不得知?既是家醜,又豈能從我口中言出。另外,如何回與中宮,便如何回與靜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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