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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紀事》第20章 孽欲亂心(5)
  孝琬看著院中跪了一地的婢子,冷聲詢道:“西院的人都在此處?”

  一旁的侍者執禮回道:“今日當值的,除去爾朱氏,余人都在此處。”

  只見地上一婢子連連叩首道:“乞殿下開恩,有何事拿了奴即可,她們都是不知事的孩子,平日裡懂的少做的也少。”

  孝琬看著她,忽而一笑,“我記得你,鄭氏入宮時常常帶著你。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漢人,叫甚麽名字?”便見她複又叩首,道:“回殿下,奴是尉遲芙,本是西國罪俘出身,幸得中宮賜與王府。”他頓了一頓,仍是含著笑問她:“你那位姊姊去何處了?”

  阿芙搖頭,道:“奴隻知扈從主母,並不知旁人旁事。”寶信上前,盯著她疾聲道:“她們是不是入宮了?”

  阿芙仍舊道:“奴不知。”

  室內熏香嫋嫋,叩首於地的伊人依稀分辨出當中的馬牙香與蘇合油。因著這二味,此處的香氣清甜而甘潤,與西院閣內的寡淡幽香大不同。她知他一貫貪甜,便連屋裡點的香都不外乎如是。

  此刻,她靜靜地跪於地上,不願抬首看他的神情。厭憎,冷漠,他的一個眼神,便可輕易將她打入浮屠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她從前滿心期許的嫁與他,盼來的卻是青廬合衾後的三年寥落,她不敢問他因何而離開,直至他今朝歸來,她仍膽怯地懷著幾分期許,始終不敢問他為何離她而去,又是為何不願接受她。

  她隻是害怕,她終究害怕。

  良久,他的聲音終於自她頭頂沉下,“抬首。”半晌未見她動彈,他竟蹲下身執住她臂膀將她一把拽起。他的氣力本就大,盛怒之下未加收斂,伊人吃了痛,微吸了口氣,抬首道:“殿下。”

  長恭松手起身,道:“我說過,我願信你,可你還是選擇了欺瞞我。”

  伊人望著他,張了張口,隻覺喉間澀然,“殿下,我不曾欺你,我與殿下說的都是實話,隻是有些事,的確瞞了殿下。”

  長恭微微一哂,退卻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聲道:“那如今你可否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

  沉默了片刻,伊人垂下雙眼,緩緩道:“鄭仲禮確是我父,隻是李夫人並非我生母。我父親一世風流,在外除了我尚有幾個女兒,李夫人因我自小長於洛陽,不曾為人所見,且容色不遜於那位嫡出的姊妹,便選了我加以教養栽培,只可惜我終究辜負了她。”

  雖則心裡已有數,但長恭仍舊想聽她親口說出那些欺瞞於他的真相,“後來呢?”

  伊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複又垂首,道:“最先察覺的是北宮。文宣帝立李氏為後,太后與六鎮勳貴深覺陛下偏重漢門,恐鄭李二門倚外戚而坐大,自然不願我再入東宮。天保十年,太后曾召見過我,後來英女告訴我,太后覺得我生得不似漢家女兒,那時我便有所警覺。而昔日北宮想要知道我的身世,遠比如今河間王要簡單的多。於是第二次入北宮,我便直言與太后,自己絕無入嫁東宮之心,乞太后成全。其後太后便以鄭太妃之故阻了鄭門之妄念,而因著李後的緣故,太子妃仍舊是年幼的李家女郎。新帝登基之後,李昌儀卻又找上了我,她說只需我做一件事,一表誠心,北宮便會守住秘密,保我平安。”

  她緊握簪子的手微微松開,指腹摩挲著簪上的雕飾,感歎這美麗的工藝耗費了匠人多少的心思,可惜這美好的物事卻於她袖下掌中掩去光華。見長恭未有他語,

她接著道:“而英女告訴我,北宮能給我的不只是平安,更能償我所願。”  他隻覺心底一片寒涼,動了動唇,道:“北宮要你做甚麽?”

  伊人抬首正觸上他眼底凜然的冷意,隻覺心口刺痛,停了片刻,方道:“彼時新帝初登,楊幀⒀嘧酉住⒅R玫紉槌齔I健⒊す愣蹺淌罰緣鄞熱剩植豢傷啵送ㄆ衾詈螅呤靄參!N易勻牘慍醒誒詈笙ハ攏凶唚詮幌蛩嬉庾栽塚畈潛閌且醫嗣苷燮粲氡憊!

  長恭靜靜地看著她,不予她絲毫余地,“延宗的元妻李氏,可與此有關?”

  伊人袖下的手驀地一顫,道:“我取密折時撞見了阿范,我心裡害怕,便告訴了李昌儀。翌日,阿范即被召入北宮。”

  她閉上眼睛,停了一停,終是哽咽了一聲,“隔日我便聽聞,安德王妃失足墜亡於北宮明渠。”

  長恭看她的眼神如視洪水猛獸,“你可知有多少人因那封密折而亡?”

  伊人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道:“朝權更軼之事,殿下應當比我更明白,即便無此密折,新帝也終究難立,那些漢臣也終歸會死。乾明元年之爭並非後庭之爭,亦非君臣之爭,而是漢門士族與鮮卑勳貴之爭。且不論段氏婁氏等六鎮勳貴手中持著的鮮卑豪騎,連掌握京畿禁軍的托孤親臣高歸彥都通於二王,殿下彼時若處此勢,又當作何抉擇?難道你不會與你的長兄河南王一起追隨擁戴你們的叔父?乾明之事,除了阿范,無人可謂之無辜。”

  長恭看著她字字分明地陳述其辭,驚覺她如此知曉權衡,如此明悉利弊,如此聰明冷靜,如此,刻毒無情。他早知她非良善之人,卻因那脈脈深情而對其懷了一絲期許,如今想來委實可笑至極。他與她終究殊途,何以同歸?

  臨到此刻,她仍舊刻毒地不放過他,“殿下自少便征於沙場,可敢說自己從未殺害過無辜之人?”

  長恭頓住,隻覺唇舌艱澀,心內亦然。他低頭看著她蒼白卻又平靜的面容,“北宮之事,你又有何可言?”

  便聞她沉聲道:“我無話可言。”

  他背身而去,不願多看她一眼,“除卻李昌儀,北宮中自長史到小宦,尚有一百四十七人。”

  伊人冷嗤了一聲,“如此想來,河間王留意我確有一段時日。”略略一頓,“那麽你呢,又是何時有所察覺?”

  長恭踱步回身,看了她一眼,道:“那一日孝琬讓你寫字,我便有所察覺,隻是不甚明確。”

  他蹲下身與她平視,隔著衣袖抓起她右手腕,“這隻手根本不是經年握筆之器,她說的不錯,你的確是隻摹了個形。”

  他放開那隻手,隻覺心寒到極處,“我說過,我願信你。我要的不過是你一人,與姓氏出身無關。我知道你並非秉性良善的女子, 也知道你曾懷過的心思詭計,可是當你說,你是與我執手偕老之人,我是真的信了。可惜,你卻不曾信我。隻是如今看來,你我總歸殊途,你不信我並無錯。我不在意你的出身,至少你還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何人,這比我且好一些。但你為了一己私欲所行諸事,無道無義,令人不齒。臨到今日,望你再與我實言一回,延宗的那樁事可是屬實?”

  伊人點頭,複又搖頭,道:“確有此事,是我所為,延宗遠在定州,不過略略知悉。紹德年幼,這世上隻余延宗是他至親手足,此等大事至親總該知曉一二。”

  長恭思索著她的話,隻覺心累無比。半晌,頷首道:“既如此,這幾日你先在房中待著。”

  言畢,他轉身離去,卻又聽見她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長恭,你錯了,我若無這姓氏出身,如何能嫁與你?你說你不在意,可我在意,若無這些,我根本遇不上你。”

  他想起仲秋夜宴上的那出傀儡戲,吞食人心的狐妖終被扒了畫皮現出原形。他隻稍一頓步,終是不複回顧。

  行至院中,他聽見身後一聲驚呼,卻是將才入內看顧主母的婢子所發。隨後便見堂下那被打了一身爛血肉的婢子猛地掙開桎梏,踉蹌著撲入屋內。

  ……

  她今日穿的是朱色的襦衣,一支金簪透過華麗的布帛直直地刺在她的心口。

  他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支嵌著玉的金簪,此刻玉上被綴了一滴殷紅的血,故而不見本來顏色。而朱衣未見的血色卻無端地漫上了裙裾,將那素白的布帛生生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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