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蓁蓁的突然到訪對二葉來說是驚喜,在三花看來是驚訝,而在一木眼裡,卻是嫌惡。
“姐姐怎會突然回莊?”二葉拍去手中泥土興高采烈地迎上去,三花也立刻蹦了過去,“你居然當真記得住路,未觸發那連環陣!”
一木隨即跟上,擠到二葉三花身前警惕道:“姑娘為何不請自來?”
這侯蓁蓁非他烏有莊人,充其量不過是在莊內小住過一段時日的客人,她進出烏有莊總共隻兩次,竟記住了太衍九宮陣的走法,天下幾乎無人能解之陣在她面前形同虛設,他們尚未摸清她的底細,今日她是獨自前來,若她日後是帶了不懷好意之人闖入烏有莊還了得?二葉和三花看見她為何似那豬油蒙了心,覺察不出絲毫危機?
“我來找你家公子借個火。”侯蓁蓁一本正經地答道。
借火?什麽火要跑來烏有莊借?三人立馬想到了鼠尾炎,但鼠尾炎的火焰霸道,她借那火欲行何事?
“順便回來換張臉。”侯蓁蓁指了指自己的臉,苦惱道,“據說我被當成了魔王,外面有不少人在找我,這張臉會引起麻煩。”
說到此事,早在數月前江湖上開始傳聞侯蓁蓁為魔王時,二葉就十分擔憂她的安危,畢竟在她的認知中,侯蓁蓁雖有古怪,卻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子,若是她在外行走時遇上那些居心叵測之人,該如何保全自己?好在公子有先見之明,趁她上次回莊,替她易了男子容貌,所以世人皆不知魔王的真身實為女子。
“我聽聞你與秦小知、梅九毀了坤靈谷,所以外界才將你三人傳作魔頭,此事當真?這些日子你又去了何處?在外可有遇到為難?”
二葉上下打量著侯蓁蓁,想從她的身形判斷她在外過得如何,不過這細細一看,她似乎一分未減,也一分未增,看著竟和往日無甚區別,這倒叫二葉暗暗稱奇了,侯蓁蓁的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身量應該還有的長,且長期在外奔波也該有些疲倦消瘦,二葉對自己的眼力還算自信,可她怎麽看都看不出侯蓁蓁有何變化,她記得後者當時在烏有莊醒來時發長剛好及腰,這發長在寧國實屬少見,哪有女子會將自己頭髮剪得這般短?她自打那時就對侯蓁蓁的頭髮上了心,可這數月不見,她的頭髮依然隻恰好及腰,似乎一寸都未長過。
“這魔王我當得也挺莫名其妙的……”她不過是縫了個裂縫,關閉了空間碎片,怎麽就被本土居民當成了魔王?雖然坤靈谷毀壞一事確實和她脫不了乾系,但真正動手砸毀空間碎片主機服務器組的人是秦小知才對,要說毀,應該也不能算是她親手毀的。侯蓁蓁繼續道,“坤靈谷不是我毀的。”不過卻是她弄沒的。
果然毀了坤靈谷的另有他人!姐姐定是受人牽連才會被當作魔王!
“我之前去了岠國,沒人為難我。”答完二葉的問題,侯蓁蓁不願再浪費時間,立刻問她,“玉公子呢?”石山裡還有隻大狗等她,她趕時間。
二葉還想再問她去岠國行了何事,可侯蓁蓁問的話她又不得不答,她看了看日頭,道:“公子正在院中,不過此時正值公子休憩……我等不得進去打擾。”
“那等他休息夠了再說。”侯蓁蓁也不為難二葉,反正她還得換張臉,先借火也好,先換臉也成,先後順序都不是問題,她對二葉道,“易容的盒子應該還是你在保管吧,我們先去易容。”
起初二葉陪同侯蓁蓁下山那會兒,易容箱是直接交與侯蓁蓁保管的,後她回莊,因玉承雲不再派人跟隨她左右,隻給她換了張男子面容便把易容箱收了回去,對此侯蓁蓁也沒啥意見,反正東西原本就是別人為她準備的,也算不上她的所有物,他要收回去,那就收吧。
原先侯蓁蓁對易容一事是秉持著無所謂的立場,後來卻也發現了換裝在外行走的便利,加之當初秦小知見到她真容後的那一跪,以及二葉堅持替她易容的態度,她多少也猜測到現出真身可能會有些不妙。這顆星球的所屬文明對有別於自己的異類認可度極低,不同國家之間對待異國人都無法做到包容,更別說她這異星人了。不過最重要的,是她隱約發現了其中的樂趣——閑來無事換張臉還挺好玩的。
“這回姐姐想易成什麽模樣?”二葉打開裝著人皮面具的木盒,將內裡面具一字排開,待侯蓁蓁選定後,先取了藥水輕柔地將黏在她臉上的面具卸下,面對那張許久未見的美麗面容,她不由看出了神——細如凝脂,無瑕似玉,無論看多少遍,這張臉都美得叫她神魂顛倒,就是這張令她朝思暮想的臉啊,為何這世間能有人生出如此完美的容貌?
未見過這張臉前,二葉也認為花玉瓊的姑姑花不念是天下第一美人,她初次聽聞花不念的大名時,便被告知這是天下第一美人,而花不念確實美得耀眼,她便理所當然的與世人一樣,將花不念認作當之無愧的第一美人,那被時常拿去與花不念作比較的金無垠確也是霞姿月韻。然而天下美人何其多,嫵媚明豔的、冷豔貴氣的、秀而不媚的、還有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她雖承認花不念是第一美人,但私底下卻更偏愛水妙白的模樣。眾人喜好不同,美人也須投其所好方為最美,但她見過侯蓁蓁後卻覺得,那些她叫得上名的美人再也無法讓她生出喜愛之意了,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在姐姐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侯蓁蓁這次沒再扮作男人,而是選回了相貌平平的女子模樣,與第一次易容不同之處在於她這次易的是位有幾分英氣的女子,且那淺淺的溝壑將她扮老了足有二十歲,這年齡放眼寧國可以說是位半老徐娘了,然而她又不具中年婦女的風韻……往壞處說,那幾分英氣反倒讓她顯得像是位惡婆娘。
“……”面具越往後貼二葉的眉頭也皺的越緊,這模樣並非入不得眼,但也著實叫人不喜。
“好了。”貼完最後一處,二葉苦著臉歎息,好好的一張臉,真是糟蹋!原本的容貌她還沒看夠呢,偏偏又叫自己貼成了這幅模樣……
貼面具是件細活,她們這一番折騰花了不少時間,待二葉收拾完畢,正欲與侯蓁蓁敘話時,驚聞朦朧鈴響!她猛地怔住,立即凝神靜聽——
叮鈴鈴……鈴鈴……
鈴聲空靈,忽近忽遠,似真似幻,飄忽不定。
這是……二葉趕忙丟下手中木盒,把侯蓁蓁留下屋內,飛身而出去尋了一木和三花。
“一木!有人闖陣!”
“入陣鈴響,人死鈴停!一陣響一鈴,鈴響不斷,說明那人在不停觸發陣法,鈴響得這般急,那人竟是在連續硬闖!天下竟有人能闖太衍九宮陣至此?!”
“我、我去尋公子!”
“不必尋了。”玉承雲早在鈴響第一聲就出了院子,他安撫下焦慮的三花,對三人道,“來人既已入陣,那便先讓他闖著吧,你我焦急也無用。世間尚未有人成功闖過此陣,若是來人能破了這太衍九宮陣,倒也值得一會。”
他轉向二葉躍出的那間屋子,好整以暇地對屋內之人道:“姑娘何不出來一敘?”
接著,他就見頂著一雙吊稍眼的中年婦人緩步走了出來,先對自己一點頭,然後道了句你好。
“……”幾人皆是一愣,這人怎麽把自己整成這幅模樣了?!
玉承雲瞥了眼二葉,見她也是一臉幽怨地盯著那張臉,便沒說她什麽,轉而問侯蓁蓁:“姑娘近來可好?”
“嗯,挺好。”
“此次下山,姑娘可有收獲?”
“有,良多。”
“那姑娘的記憶恢復如何?”
“不太理想。”
侯蓁蓁在飄渺的鈴響聲中走到四人面前,沉默片刻後道:“闖陣的那條……應該是追著我來的。”
“果真是你引來的賊人!”一木本就對她頗有微詞,侯蓁蓁如今在江湖中被當作魔教之人,他亦知曉天繭山下守著許多武林高手隻為尋她。一木初聞鈴響便懷疑是侯蓁蓁在山下被人撞見,後者便尾隨她闖入陣中——定是她把禍事引來了烏有莊!
面對怒目相視的一木,侯蓁蓁卻不慌不忙,以前她板著臉是看不出什麽,可換了現下這張臉,她這一低眼,他竟從她臉上看出了幾分不屑,一木頓時更加氣悶了!
侯蓁蓁當然沒有輕視一木的意思,只是這張臉配上她的嚴肅不知為何會意外地引人誤會,她看上去就像一個空有威嚴、卻夫不疼子不孝的刻薄婦人。
“不是賊人,那是我的……”她想了想道,“朋友吧。”
侯蓁蓁曾在二蛋身上留過祝福, 她需要主動感應祝福所在位置,但她能隨時感受到祝福狀態發生變化。鈴聲響起的同時,加在二蛋身上的祝福也發生了改變,並且是伴隨鈴響不斷地發生改變。她當即就感應了祝福方位,然後發現那條理應留在母艦裡修複傳送通道的狗居然在闖陣!
她應該對他說了要好好乾活吧?她抵達烏有莊不過一個時辰,二蛋怎麽會跟來?難道他這麽快就修好了傳送通道?
一陣靜默後,玉承雲開口問道:“姑娘的友人為何會闖我烏有莊的陣?”
“我一開始沒讓他跟著,他應該是偷偷跟過來的,他不知道不觸發陣的走法,所以多半是誤闖。”
“看來姑娘此次下山,又結識了新的友人。”玉承雲微笑。
他見過秦小知,也對梅九有所耳聞,這二人不該是魯莽的性子,且以他二人的身手,也不可能以這不要命的方式硬闖。
侯蓁蓁新結識的這人,定是位可怕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