岠國服飾僅由綃絲和紗棉這兩種布料製成。綃絲產自遍布沙漠中的地蠶,紗棉采自生於綠洲的紗棉花果實,這兩種布料製成的衣物穿起來不似梅九那身衣服罩著悶熱,都是輕薄透氣,只因用綃絲織造的布料比紗棉布要漂亮許多,所以價錢也更貴。
容客人臨時落腳的小驛站裡隻備了棉紗織得衣物,好在主角團都不挑,侯蓁蓁對紗棉摸起來仿若雲霧般的手感極感興趣,她讀取了紗棉的信息,知曉這是岠國人用一種特殊工藝製成的布,覺得有些古怪。受環境條件製約,岠國的發展程度整體上而言不如寧國,而這種精巧的紡織工藝明顯高於他們目前的文明發展水準,兩者不成正比,這很矛盾。
秦小知見她把衣服鋪開裁剪成片,那架勢看著還真挺像那麽回事兒的,接著手上又憑空現出一套針線,那針比普通縫紉用的針要長許多,她用起來卻也順手,至於那線……
“你這線不是用來縫裂縫的嗎,拿來給我們縫衣服合適嗎?”他忍不住問道。
“合適,針線不就是用來乾這個的麽。”她縫起衣服和修補裂縫一樣熟稔,那些細密的針腳如同是機器打出來的那般,每一針的粗細長短都叫她控制的毫無二致、完美無缺。
“不是,我是說……你拿這個線縫衣服,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啊?”
侯蓁蓁縫完一件,換了另一件繼續縫,她邊縫邊道:“如果這是只針對裂縫才會產生作用的線,那用來縫一般的東西肯定不會有任何危險,不過我也不能確定這個線是不是只能用來縫裂縫,所以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做個實驗。”
“說什麽改尺寸……你根本就只是單純的想做實驗吧!”
“好了!”他們這才沒說幾句,侯蓁蓁已經憑借一手極致的縫紉技巧縫完了三件衣服。她拎起衣服抖了抖,確認衣服縫完後沒有任何異樣,才對秦小知說,“你看,沒問題吧!”
秦小知敷衍地笑了笑:“呵呵……”看著沒問題,誰知道穿起來有沒有問題啊!
這兩人是在梅九屋中縫的衣服,他們這邊在說話,梅九那邊正好轉醒,迷茫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自己為何會躺在床上。他見那二人正捧著衣服在說什麽,便從床上支起身,繼而被子滑落,肌膚一涼,他低眼一瞥,啊地一聲驚叫,手忙腳亂地把自己塞回被子裡,只露出一個羞紅的腦袋,衝那受他驚叫吸引望過來的二人怒道:“你你你們都給我出去!”
“咦,你醒啦!”秦小知跟沒聽見他那聲怒吼似的湊到床邊,“你中暑又脫水還敢裹成這樣,別躲了,趕緊出來。”
他心道這二人真是恬不知恥,但也明白這二人所為多半是為了救自己,便道:“你……可是你脫了我衣物?”
秦小知連連點頭:“正是正是,你那身衣服全濕了,當然不能讓你再一身濕衣捂著。正好這新衣剛改好,你快試試合不合身。”
梅九看了眼秦小知捧來的衣物,又飛快地瞄了眼侯蓁蓁,實在想不通一個姑娘家為何能面不改色地待在沒穿衣服的男子屋中還全無自知……
“那她得先出去!”
侯蓁蓁對此卻沒發表任何意見,隻點了點頭就出去了。
秦小知把衣服塞到梅九手中,連道:“岠國沒有你們能穿的衣服,這可是侯姑娘特意裁了重改的,快試試快試試,若是尺寸不合適,一會兒請她再改。”
這是妖女特意改的?梅九有些吃驚,他把衣服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
很艱難才找出幾道縫補的痕跡,那些細膩的針腳密布在衣料上,渾然一體、宛如天生。而且,這居然真的只是一件衣服!妖女會那麽好心?秦小知熱情的態度也有古怪,他原本還以為怎麽著也得從裡面摸出幾根針來。 他打發了秦小知背過身,提心吊膽地換上了新衣——這岠國布料雖只有兩種,但織出來的花樣可不少,染料的顏色也豐富多樣,梅九平日裡多穿暗色樸素的衣物,這忽然換了件顏色亮麗的,又是寧國沒有的款式,整個人看著都明快許多。
“喲!還真是合身!”秦小知不知何時轉回身來,先誇了幾句好看,又試探問道,“梅兄,你穿這身衣服穿得可還習慣?可覺有不適之處?”
“沒什麽不適,是要比之前涼爽許多。”
“哦,舒適就好……”秦小知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然後衝外面喊了聲,“侯姑娘,可以進來了。”
侯蓁蓁應聲而入,她方才出去時已換了新衣,秦小知心想他們隻定了這一間屋子,這人是跑哪兒換的衣服?但他見侯蓁蓁都換上了,也不再胡亂猜測這衣服會有什麽副作用,忙利索地換上新衣,換完還不忘誇讚:“厲害了,你這目測比皮尺量的還準!”
梅九見這男子竟敢直接當著女子的面脫衣,那女子見到男子身體竟無動於衷,而二人坦然自若,似乎這種事情再自然不過——“非禮勿視”四個字卡在他的喉嚨裡,卻始終道不出來。
秦小知一看梅九那一臉鄙夷的模樣就猜出他在想什麽,自己脫歸脫,但下面還有老長一褲衩呢,哎,古板啊,解釋也沒用,你要鄙視,就隨你鄙視吧!
三人休憩完畢,這就打算出發了。
驛站掌櫃親自牽著三頭駱馬把三人送出門,還囑咐了侯蓁蓁和梅九幾句騎駱馬的要領。這駱馬是岠國人騎的,自然要比一般馬大,二者騎起來也有區別。
“……若是還有不懂的,你們到時再問問小秦隊長。水囊我已分別裝入馱筐內,岠國水少,諸位可千萬省著些使,若碰上那……也罷,有小秦隊長在,倒也不用我多說,諸位路上小心!”
秦小知謝過掌櫃,翻身上馬,領著二人踏上了茫茫黃沙路。
岠國炎熱幾乎終年不斷,寧國的夏日與岠國一比,根本不足為道。
驕陽炙烤大地,久未歸國的秦小知對這份熱度尚未完全緩過神來,他現在無比懷念在春鳳客棧時侯蓁蓁使用過的冷氣。
“大姐頭……”他勒馬等侯蓁蓁走上前來,與她並肩行道,“你那冷氣怎麽不拿出來使了?”
“什麽冷氣?”
“就是吃葡萄那次,那天不是挺熱的麽,但是那天你身邊就特別涼快,難道不是你開了冷氣?”
侯蓁蓁搖頭:“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
“咦?”秦小知怪道,“你沒開冷氣?那……你有什麽能吹冷風的高科技?”
侯蓁蓁依然搖頭:“我沒有你說的那種能吹冷風的高科技。不過也許……和那個葡萄有關。”
“葡萄?”
“我總覺得那個葡萄很熟悉。”雖然她觸碰葡萄時沒有讀出任何特殊信息,“它對我的思維活動會有些影響,也許當時我的能量沒有控制住外溢了,所以你才覺得涼快。”
“呵!能量還能當冷氣使啊,那你趕緊再放點能量出來涼快涼快!”
侯蓁蓁不滿地瞥著他道:“我在空間碎片裡消耗了過多能量,現在沒有多余的能量可以浪費。”
梅九在二人身後沒精打采地跟著,聽他們唧唧咕咕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閑著無事就放目賞起了大漠風光。
平沙莽莽,荒無人煙。偶有些低木矮草在沙中孤零零地立著,卻也被烈日曬得發蔫,看著又乾又黃,沒有一點草木該有的活力。
這樣的地方,岠國人究竟是怎麽活下來的?
忽有微風拂過,揚起一縷薄沙。
不遠處的黃沙中突然拱出一個不起眼的凸起,快速朝三人的方向移動。沙起沙落,悄然無聲地在沙地上拱出一道轉瞬即逝的痕跡。
梅九胯下的駱馬煩躁不安地踩起了馬蹄,梅九初騎這種坐騎,尚不能隨心所欲地控制駱馬,一驚之下就忘了驛站掌櫃的囑咐,習慣性使出了馴馬的那套本事, 拉扯韁繩試圖側轉它的腦袋使其放松,不想駱馬給他這一拉不但沒靜下來,反而撒蹄狂奔!
那駱馬眨眼間就超過了秦侯二人,朝前絕塵而去。秦小知暗道一聲不好,立刻駕馬去追,邊追邊喊:“梅兄!韁繩別勒太緊,越勒駱馬越慌,你先摸摸它腦袋,再輕拉韁繩!”
二頭駱馬向前飛馳,跑遠後只能瞧見它們揚起的滾滾沙塵,二人的身影全被黃沙遮蓋。
侯蓁蓁依然不緊不慢地駕著馬,雖然她從未騎過駱馬,騎得卻比梅九安穩許多,這駱馬同它馱著的那人一樣不驚不擾,對夥伴的躁動視若無睹。
梅九聽見秦小知在後面喊話,忙朝著他的指示對駱馬施以安撫,被撫摸了腦袋的駱馬果然逐漸慢下步伐,梅九看準時機,輕輕一扯韁繩,終於讓它停了下來。
秦小知隨即追上,見梅九安然無恙後松了口氣,道:“駱馬雖溫順,但膽子小,容易受驚,你可別再用駕馬的那套去騎它。”
梅九抿了抿唇,正想說是這駱馬自行發瘋,卻聽身後傳來窸窣響動,緊接著黃沙就劈頭蓋臉地落了他一身。秦小知比他更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面色鐵青地大喝一聲“趴下!”,話落同時,手中已突兀地現出一塊黑石朝他扔去,梅九擦著飛來的黑石伏下身——
“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響徹荒漠,他梗著脖子僵硬地轉過頭,只見身後沙地陷出一個大坑,四周黃沙全嘩嘩往坑內流入,而坑中躺有一隻近他身長的巨大黑蟲,已被那石塊砸得腸穿肚爛,黑黑黃黃的汁液濺滿了整個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