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放聲大笑,也不管大嘉臉色難看,笑得十足狂妄,恨不得要吸引這條街上所有過往之人的注目。
此人名叫巴嵬,年紀與大嘉相仿,同樣是一名馴獸師。與他那放肆的笑聲一樣,他的性子也夠猖狂。
其實這巴嵬與大嘉曾是竹馬之交。他二人的父輩自小便是至交,這兩家又是左右鄰居,出生還挨著前後腳,年幼時整日形影不離,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巴嵬幼時膽小,長得秀氣,常被人笑話是姑娘家,頻頻受人捉弄,當初大嘉為了替巴嵬打抱不平,還惹了不少事。
巴嵬的馴獸師血脈覺醒的早,也許是因幼時遭人欺辱受了刺激,他覺醒血脈之力後,力氣大了且不說,性子也越來越暴戾,很快就憑借一雙拳頭成了街上的小霸王,把曾經捉弄過他的人全揍得俯首稱臣。
這鳳人覺醒血脈之力可是一樁大事,一旦覺醒,便有前輩或是師傅接去教導馴獸,自然不會再留在家中,巴嵬就是從那時起與大嘉分離愈行愈遠,後不知怎麽,卻又像是順理成章的,他便成了狂派馴獸師的一份子。
狂派馴獸師似乎不比博派受待見,但真要說起來,博派可沒有狂派那種能與妖獸拚命的本事,所以在鳳人眼中,狂派反倒比博派更具實力,只不過前者性子多半張揚,還會時不時出幾個橫行霸道的不講理之輩,凡是能動手的,就絕不動口,若是惹得他們不快便要挨上一頓揍,這才使得狂派不招人喜。
巴嵬覺醒的早,又身懷天賦,起初每逢得空,回到家中還會特地去尋大嘉敘舊,他二人自小要好,即便巴嵬性子越發囂張,也不曾對大嘉有過大呼小叫。
若是大嘉沒在十八歲那年覺醒血脈之力,那這二人也許還會一如從前那般交好。
鳳人的血脈之力通常都是在十五歲之前覺醒,雖也有人在十五過後、比如三四十甚至是七老八十的年紀覺醒,但這種人幾十年也出不來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巴嵬幼時受人欺負,覺醒血脈之力後突然就與那些欺負他的家夥轉變了角色,也無須再受大嘉維護,更別提馴獸師在鳳國本就高人一等,他這曾經跟在大嘉屁股後面的小弟搖身一變就成了備受敬仰之人,他心裡那叫一個美啊!原本他還有些擔心,但眼瞧著大嘉長過了十五還沒覺醒,他心裡就更快活了。
結果大嘉在十八歲那年竟覺醒了血脈之力,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馴服別人馴不來的妖獸,短短幾日之間名聲鵲起,成了別人口中一位百年難遇的奇才!
“巴嵬,我也是一名馴獸師了!往後我就能與你一起去尋那些見所未見的妖獸啦!”
“你怎麽就成了馴獸師?!”
當得知大嘉成為馴獸師的那一刻,巴嵬心中五味雜陳。起初他不信,還抱著巴嵬的腦袋前後左右仔細看了許久。
“你的印記呢,你的印記在哪兒?”
直到看見大嘉胳膊上的印記,他所有的不安終於化作譏諷噴薄而出。
“不愧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十八歲才覺醒血脈之力,連印記都與旁人長得如此不同!”
一起去尋那些見所未見的妖獸?
“哼!誰要你與一起去尋?!”
大嘉若是能與自己看見同樣的風景,那他這個馴獸師當的還有哪裡值得驕傲?他的自信全部破碎,他曾經與大嘉分享的一切似乎也全成了笑話,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料你也不會加入狂派,狂派與博派一向形同水火,既如此,你我往後也不必再稱兄道弟,遇上了,便是對手!”
自那以後,巴嵬每每遇上大嘉總要冷嘲熱諷一番,直到今日,這二人便成了相看兩生厭的關系。
“我是自取其辱還是罔顧性命都不勞你費心!”
大嘉面色鐵青地回了一句。他急著尋人,不想與巴嵬多做糾纏,可對方那一陣笑已引了旁人駐足將他二人團團圍住,這會兒他想擠都擠不出去。
“真是晦氣……”
大嘉嘟囔的這句晦氣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倒不是針對巴嵬,不過聽在對方耳中卻算得上是挑釁了。
“晦氣?你說我晦氣?”巴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二人雖一遇上就鬥嘴,倒從未有過什麽實質性的爭吵,而大嘉也從沒像這樣對他表露過明顯的嫌惡,這一句晦氣聽的巴嵬又苦又澀,當然,更多的還是氣憤。
“既然你說我晦氣,那我便給你找些真正的晦氣!”
狂派的馴獸師性子自當是狂,巴嵬方才還叫大嘉小心些別去外面送命,這會就打算與他一齊去送命了。
“我要與你賭鬥!我用我新馴的滅墨鳥與你那冥鳥比一場!若你贏了,滅墨鳥便歸你,若我贏了,我不取你的妖獸,只要你放棄今年的泰平祭!”
妖獸進不得城,所以賭鬥只能在城外進行,他這樣說,便是要趁月圓夜與大嘉一爭高下。大嘉性子不比他狂,但也倔的很,該傲的傲氣也有,這會兒一堆人圍著看熱鬧,巴嵬又說不論輸贏都不取他的妖獸,他若是不接下賭鬥,給旁人看著就是膽小如鼠之輩,自認技不如人。
“好!”大嘉果然爽快應下,但末了卻接了句,“可今日不行!”
今日是月圓夜,即使巴嵬不把性命當回事,大嘉也不會拿他們二人的性命去行這場賭鬥,且冥鳥受傷未愈,他還趕著去尋玉瓊,而他為得那頭黑色妖獸,明日起還得與數名寧人同行……若是沒這檔子事,他腦子一熱說不定就直接拉著巴嵬出城了。
“今日不行?”巴嵬嗤笑道,“怎麽,你是畏懼群獸夜行,害怕丟了小命?當然了,你要是承認這點,那改日也不是不行。”他問圍觀的眾人道,“你們說是不是啊?”
一般鳳人哪敢插手馴獸師之間的矛盾,他們圍在這裡也就圖個熱鬧,可這熱鬧若是扯到自己頭上,那就不好看了。大家都知曉今夜出城進行賭鬥無異於送命,可提問的是狂派的巴嵬,他們即便心裡向著大嘉,也不敢出口反駁。
所以短暫的寂靜後,圍觀群眾呼啦啦就散了個七七八八。
“我今日沒空與你鬧。”大嘉對巴嵬幼稚的激將表示了鄙夷,“泰平祭之前,我肯定與你賭鬥,總之這幾日不行!”
見大嘉神情嚴肅,巴嵬明白再說下去也沒用,反正這會兒圍觀的行人也沒剩幾個,他便收起了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好奇問道:“怎麽著,你接下去幾日還真有事?”
“不錯,而且我急著尋人,你若是閑著無事,就同我一起去尋。”
“哦……行吧,什麽人啊?”
“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小夥子,別問我多漂亮,反正一眼就能認出來,就是腦子有點傻傻的,還有……”
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二蛋大感不解。
“這要一個兩個也就算了,怎麽鳳人擱哪都看不懂啊?他們兩個剛才不還仇人相見你懟我也懟的,怎麽一轉頭就跟沒事人一樣了?”
“我大概能夠理解,”侯蓁蓁道,“這兩人的關系可能和我在寧國遇到的一對姑娘差不多。”
那二人方才吵鬧引發的動靜不小,這倆人也給吸引過來擠在圍觀群眾裡看了會熱鬧,熱鬧看完,他們便接著逛。
鳳人的居所藏的隱蔽,從外面看似冷清,加之大嘉的科普,二蛋原本以為無花城的夜晚應該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沒想到進來之後還挺熱鬧,絲毫看不出城中居民有擔憂野獸侵擾的跡象。
城中也足夠開闊,就算二蛋變回克利西斯爾形態在其中行走也不是問題,只是鳳人房屋建的矮小,他若不變小,那排排屋子都進不去。
二人在晚市裡閑逛,瞧見些沒見過的物什,侯蓁蓁好奇地摸摸,二蛋好奇地嗅嗅,一圈走下來已參觀的大差不差。此時城門已關,他們若是為了出城再硬闖,恐怕真會惹出事端,二人身上都沒裝銀錢,便尋了處無人的破屋打算湊合一晚。
安頓下來,二蛋還惦記秦梅的安危,便問侯蓁蓁道:“小老大,你是老大的分身,那你們兩個能互通嗎?外面現在怎麽樣了?”
“可以互通,他們挺好的,剛才一直問我在裡面都看見了什麽,現在……”侯蓁蓁平靜道,“在打妖獸。”
二蛋大驚蹦起:“……什麽?打妖獸?”
……
無花城外,十圍之木中空無一人。
鳥唳驚空,嗥吼摧林,約莫有數十隻妖獸聚集於無花城外,在滿月的銀輝下與三具身影對峙。
這些妖獸長得千奇百怪,地上跑的要麽生著馬身虎首,要麽長著牛身猴面,天上飛的像是長有鳥翼的長魚,亦或是長了翅膀和四足、卻偏偏沒長腦袋……總之模樣是毫無相像之處,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都巨大無比。
無花城外,林木泥土一片潮濕,似是剛下過一場雨。
在妖獸與三人之間,隔有一道形同拍岸狂濤的冰牆。
冰牆高大,直接將無花城籠於其後,而且這堵冰牆正在接連承受從上方俯衝而下的怪鳥攫啄、和前方妖獸鍥而不舍的衝撞。
“梅兄,那兒那兒!那兒快補補,那邊也快給撞碎了!”秦小知指著冰牆一處即將破裂的地方急道,“要不再下一場雨,重新造個冰牆出來?這補來補去的總不是個事兒啊!”
梅九手中正忙個不停。冰牆只能暫時限制妖獸的進攻,修補冰牆耗費的時間趕不上妖獸的破壞,這牆早晚要被攻破,再造一堵……怕是趕不及!
這三人原先在樹洞中躲的好好的,如大嘉所說,那洞裡也挺安全,他們縮在裡面聽著外面妖獸愈漸躁動的聲響,卻也沒見有妖獸跑來找茬。
好奇心驅使,他們到底是不想錯過妖獸結伴夜行的場景,確信妖獸不在近處,秦小知和梅九就悄悄探頭出去瞅了瞅。若是不看也罷,這一看,二人頓時給嚇得不輕。數十隻妖獸在外面遊蕩,雖離得他們不近,卻也不遠,沒尋向他們的原因一目了然——那群妖獸全都聚在無花城前,虎視眈眈地盯著那窩鳥巢呢!
若它們只是看看也就算了,可它們盯著鳥巢瞅了半晌,不知其中哪隻妖獸吼了一嗓子,接著所有妖獸都張牙舞爪開始對著鳥巢撕扯,秦小知叫了句“臥槽”就衝出去用動力源砸倒了一片,剩下的妖獸當即就被吸引仇恨,一雙雙反光的獸瞳全齊刷刷轉了過來!梅九見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立刻用司天匣降了一場雨,然後趁機造了堵冰牆,先把無花城保了下來。
妖獸多且大,動力源扔到獸群裡,雖砸倒一片,但充其量也不過幾隻,而且一時半會還無法回收,梅九追在秦小知身後出去,邊製造雷球邊掩護後者的行動,妖獸不比二蛋結實,秦小知踹不動二蛋,卻能揍得過妖獸。不過這幾十隻妖獸聚在一起,他要是沒腦子地往裡面衝依然與送命無異,好在他沒失了智,再有戰鬥經驗加成,也不知從哪給他挑出幾隻體型稍小且落單的,被他用一對從岠國帶來的匕首放倒下去。
有梅九的雷球掩護, 二人配合默契,在獸群之間左躲右閃,費了些功夫就繞到了冰牆之後,而且那雷球也順帶電倒了幾隻妖獸,只可惜此處四周全是樹木,梅九不敢造太多雷電,也不敢放火,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樹林燒了,所以這司天匣他使得是小心翼翼,心中憋屈。
那二人一路風風火火鑽去了冰牆後,侯蓁蓁卻不緊不慢地在妖獸中穿梭自如,把他們放倒的妖獸一一摸過一遍,最後才慢悠悠地走到了二人身邊。
強行攻打冰牆的目前雖只有十來隻妖獸,但他們之前為圖快,並沒有把放倒的妖獸了結,須臾過後,那些沒受重傷的妖獸已經緩了回來,一個個全都甩著皮毛重新站起,凶相畢露。
不止如此,隨著明月高照,有越來越多的妖獸從暗處湧現加入了這支隊伍。
面對浩蕩的妖獸大軍,秦小知在那堵即將破碎的冰牆後欲哭無淚。
開玩喜啊!侯蓁蓁不出手,光憑他和梅九兩個人怎麽擋?這又不是馬x奧踩蘑菇,踩一個死一個,這tm就是攻城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