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了格裡芬組建的交響樂團，哈維有些明白摩菲嘲諷格裡芬的心態。

　能容納上百人練習演奏的側廳坐滿了人，他們手持各類樂器，有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長號、小號等等，態度都散漫隨意，交頭接耳有說有笑，加上男女老少皆有，各自又穿著便服，整支交響樂隊看起來就像是在路邊隨便拉人進來湊數的。

　正規的樂團通常人手一套黑西裝，更不會存在女性演奏者，即便是練習時期都會保持默然，防止自己的說話聲影響到其他人。

　格裡芬進入寬敞的側廳，側廳安靜下來，交響樂成員們注視著格裡芬和其身後的哈維、戴安娜兩人，紛紛猜測哈維的身份，有些樂手似乎認出了哈維，驚訝的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來，又和周圍的朋友興奮討論起哈維來這裡的原因。

　格裡芬站到房間最下方的指揮台，銳利的眼神掃過每個人冷喝道:“現在，全員保持安靜。”

　聲音聽得出壓抑的怒氣，想來剛才被摩菲氣得不輕，現在看到這一幕就更來氣了。

　“這兩位是我的客人哈維·艾德裡安先生和他的夫人戴安娜女士，今天來這裡是為了參觀我們樂團的表演，全部成員坐回原位，準備演奏一遍《命運交響曲》。”格裡芬拿起桌面上的指揮棒，等待所有樂手各就各位，他高舉雙手，在所有樂手的注視下猛然揮下。

　“噔噔噔噔~！”沉重有力的合奏樂聲齊齊響起，無論聽第幾遍都好似重物衝擊著心臟，令人心生緊張。

　站在指揮台上的格裡芬揮舞雙手，動作激烈將《命運交響曲》曲調所營造緊張氣氛表現出來，時而迅捷，時而輕緩，他領導著交響樂的演奏節奏，坐在演奏席上的樂手們動作統一，琴弓時緩時快，左手靈巧的撥弄琴弦，簡潔統一的動作讓人感覺到一股奇異的美感。

　交響樂不單單能聽，更是能看的藝術。

　演奏完，格裡芬那繃直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從台下下來的時候額頭滲出了密集的汗水，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全然沒有演奏完的欣喜。

　“不得不承認我還是老了啊。”格裡芬苦笑自語，他身體放松下來時顯得有些佝僂。

　這場演奏在常人看來或許非常不錯，然而身為指揮他可以聽出這裡面不和諧的音調，哪些人小提琴高音沒拉起來，低音過快，哪些人吹奏時氣力不足，哪些人無法跟得上合奏的節奏等等，正如摩菲所說，這支交響樂團頂多是二流水平，沒有演奏《命運交響曲》的資格。

　哈維和戴安娜站起來為這次演奏獻上掌聲，格裡芬宣布讓樂手自由練習後帶著哈維來到另一間會議室。

　坐下來後，格裡芬似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神色黯淡羞愧得不敢面對哈維。

　哈維寬慰道:“格裡芬先生，您不必如此，能在這幾個月組建出樂團並成功演奏《命運交響曲》本身就屬於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格裡芬長歎搖頭:“樂團的情況我自己再清楚不過，照這樣下去，演奏《命運交響曲》遙遙無期，談何演奏《第九交響曲》?我為自己的自私念頭羞愧，是我懇求您將演奏權交給我，現在我卻自己搞砸了。”

　“在我看來這已經算是表現很好，格裡芬先生是真正想要演奏出這兩首交響曲，這樣的話就不算辜負我那位朋友的想法，還記得《命運交響曲》樂譜所寫的第一句話嗎?”

　格裡芬神色複雜點頭:“它是這首交響樂的靈魂，我怎麽可能忘記。”

　哈維嚴肅道:“格裡芬先生，我想您或許不知道，為什麽這首交響曲叫做《命運交響曲》?為什麽樂譜上會有這麽一句話?”

　“我的朋友，您可以直接說明白。”

　哈維聲音鏗鏘有力，言語蘊含深深的敬佩:“因為貝多芬先生在創作這一首《命運交響曲》的時候已經患上了耳疾，您知道這對於一位音樂家來說到底是多麽痛苦的事，他疏遠自己的親人和朋友，獨自譜寫了這一首交響曲，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一位被音樂之神眷顧的音樂家卻飽受命運的折磨。”

　格裡芬神色愕然，細細回想交響樂譜裡面的每一個音節不可思議的喃喃自語:“扼住命運的咽喉···”

　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比格裡芬想得還要多。

　他又問:“那《第九交響曲》?”

　“是的，《第九交響曲》是貝多芬先生完全聽不到聲音之後創作的作品。”

　“難怪如此···難怪如此···”格裡芬神色變得激昂，起身來回走動，想了好一會語氣帶著深深的欽佩:“我無法想象貝多芬先生身上遭遇的一切，但貝多芬先生毋庸置疑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家，也只有擁有這樣頑強高潔的精神才能創作出這樣的交響樂譜！艾德裡安先生，謝謝您的激勵，貝多芬先生是戰勝了命運才寫下這份交響樂譜，而我只是歌頌他的偉大，若是連這些困難都無法克服，那我的確沒有資格演奏這兩首交響樂。”

　哈維微笑道:“格裡芬先生，在我看來您的交響樂團素質良莠不齊還有些其他原因，這些原因本不該成為您樂團演奏的累贅。”

　格裡芬驚訝看著哈維，臉色沉重道:“您看出了什麽。”

　“您似乎缺乏支持，尤其是資金上的支持。”

　服裝不統一，人員素質參差不齊，甚至連樂器都是樂手自帶，足以說明格裡芬樂團現在的窘境，若是有大量資金支持可以換上統一的服裝，統一的樂器，也可以隨便淘汰那些不認真的樂手並吸引更多職業音樂家加入。

　格裡芬一臉沉重點頭承認:“是的，我掏空了自己畢生的積蓄也只不過買下了側廳的使用權，每個知名樂團背後都有一些大商會或者貴族支持，但沒有任何人願意為一支默默無聞的交響樂團承擔那昂貴的代價。”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我願意說服亨裡埃塔伯爵為您提供資金上的資助，不過我還有些事需要您的幫助。”哈維倒是可以代表克倫威爾商會為格裡芬提供資金上的支持，只是現在克倫威爾商會正處於高速發展時期，根基不穩，攝影水晶行業、照片衝印機行業以及後續準備推出的唱片播放機都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不宜繼續對外大量投資。

　格裡芬激動的站起來，對哈維深深鞠了一躬:“當然！您請說，請容我向您表達崇高的敬意以及感謝。”

　哈維將需要錄製《命運交響曲》和《第九交響曲》的事情說出來，這兩首曲子使用權本來就是在哈維手裡，這種做法稱不上是要求，其二哈維需要格裡芬的交響樂團在練習的時候順便練習一遍《冰雪奇緣》裡面出現的諸多合唱以及交響樂，《冰雪奇緣》是一部動畫片，對演奏的準確度並無嚴格要求，只要是正規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都能合格。

　這也完全不是問題，本來交響樂團練習也不全是練習一首曲子，最重要的還是磨合彼此之間的配合。

　看完哈維給的《冰雪奇緣》配樂樂譜，格裡芬一改頹態，紅光滿臉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