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邈當然想要。陳留是塊肥肉,誰都想來咬一口。朱靈率領一萬大軍駐扎在酸棗遲遲不走,袁譚又來了,袁紹心裡打什麽主意,張邈清楚得很。他自知沒有用兵之能,可是如果能裝備一些上好的兵器,總能增長一些戰鬥力,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有了共同利益,話題立刻輕松起來。蔣乾告訴張邈,南陽不僅可以提供新式馬車和紙,還可以提供鹽和鐵器。孫策和徐州的大賈聯手,要從徐州運鹽,質量好,價格公道。張邈求之不得,比起馬車和紙,鹽和鐵更重要,這都是必備之物,尤其是亂世。
孫策肯賣鹽和鐵,說明他真的沒有敵意,否則誰會將利刃授人?
身為陳留太守,強敵環伺,張邈正在愁腸百結之時,孫策送來了善意,張邈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他心思活泛起來,拐彎抹角的打聽孫策的用意。無利不起早,孫策突然給他送好處,這裡面肯定有原因啊。
論口才,張邈兄弟兩人加起來都不是蔣乾的對手,他們一開口,蔣乾就明白了。
“不瞞明府,孫將軍雖然在戰場上無敵,但是他在豫州卻是步履難艱。若非如此,就算知道明府是友非敵,他也不可能出售這樣的利器。”
張邈擺出一副關心的模樣。“孫將軍究竟遇到了什麽樣的麻煩?也許我能幫點忙。”
蔣乾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搖搖頭。“唉,不說也罷。”
他不肯說,張邈更想聽了,變著法兒的催促。蔣乾無奈,吞吞吐吐地說道:“明府可知道幾個月前,劉備曾奉袁本初之命任豫州牧?”
張邈當然知道,但他卻裝出一副第一次聽說的樣子,驚訝不已。“有這事?”
“可不是嘛。孫將軍也覺得很奇怪,但兵臨城下,他也不能坐視劉備入侵,便率軍迎戰。打敗劉備並不難,徐榮都被孫將軍擊敗了,區區劉備又算得了什麽。但大軍糧草供應卻是個大難題,虧得陶徐州慷慨解囊,支援了五萬石糧,這才解了燃眉之急。現在劉備雖敗,袁譚又來,孫將軍捉襟見肘,隻好向明府求援了。”
張邈連連點頭。孫策擔心袁譚?這可太好了,我們就有合作的基礎了啊。
“汝南是大郡,人口數百萬,難道孫將軍還沒有足夠的糧草?”張超故作不解地搖搖頭。
“汝南……”蔣乾搖搖手,不想再說了。“算了,算了,不提這些事。孫將軍一片誠意,還請明府明鑒。現在已經是五月末,秋收即將開始,大戰將啟,我們不能耽擱太久。如果明府願意施以援手,將來明府但有所命,孫將軍一定在所不辭。”
張邈笑了。蔣乾一提汝南就傷心,這原因還要說嗎,他又不是聾子。孫策與許劭發生衝突,汝南世家豪強不肯與他合作,他要是能籌集到足夠的糧食才怪。一個寒門出身的武夫,怎麽能和袁紹相提並論。就算是袁術也要比他強太多。如果不是袁術將南陽豪強清除得七七八八,孫策也許連南陽都搞不定。
“既然孫將軍看得起我張邈,我豈能作壁上觀。孫將軍什麽時候到許縣,我派人去見他,與他面商。”
“那當然再好不過。”蔣乾感激涕零。
——
許縣,龐山民、馮方一身新衣,與孫策並肩而行,雖然已是仲夏,馮方卻滿面春風,眉飛色舞,一邊介紹著屯田的情況,一邊偷偷用手帕擦著嘴角的白沫,避免給孫策留下不好的印象。
許縣屯田進展順利,孫策對馮方的工作非常滿意。
許縣被選作屯田地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許縣有大量的無主土地。這些人是逃亡了,還是被亂兵殺了,孫策也好,龐山民、馮方也罷,並不在意,龐山民清點戶籍之後,發現這些良田沒人認領,所以就充公了。他缺糧,當然不能讓良田閑著,讓馮方領一些黃巾軍去屯田,兩全齊美。
說是無主良田,實際上這裡麵包括世家大族的土地,比如陳家。潁川四長之一的陳寔就是許縣人,名聲赫赫,死的時候也非常風光,大將軍何進遣使祭吊,送葬的超過三萬人。不過私底下,他們家可不是什麽仁德君子,侵吞的土地不少。只不過他們愛惜名聲,很多土地不在他們父子的名下,而是以族人的身份佔領。兵災過後,有些族人死了,他們名下的土地就成了無主土地,全便宜了龐山民。
龐山民能在潁川大刀闊斧的度田,在某種程度上是佔了兵災的光。潁川人被殺怕了,逃的逃,不逃的也不敢輕易與官府做對。誰都知道龐山民的背後是孫堅、孫策父子,這兩人都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尤其是孫策,南陽百年世家被他連根拔起的太多了,潁川這些新晉世家更不在話下。
龐山民政績顯著,馮方的屯田工作開展順利,孫策也很開心。有了糧食,他才有和袁紹父子叫板的實力。有了龐山民這個後起之秀,他回去之後也可以敲打敲打張昭,讓他更積極一點。論學問,張昭比龐山民強。論年齡,張昭比龐山民大。論待遇,他一來就是汝南太守,孫策對他夠意思。如果政績比不過龐山民,他還有什麽臉混?
一團和氣是不行的,必須讓屬下互相競爭,一個不服一個,這才能出成績。用龐山民敲打張昭,用馮方敲打橋蕤,這都是不在書中交待的套路, 孫策玩得很溜。
“山民兄,這潁川名士輩出,眼界甚高,有沒有人找你麻煩,或者讓你吃閉門羹?”
龐山民微微一笑。“將軍,我根本不登門,哪來的閉門羹可吃?太守府中的掾吏,各縣的縣令,願意留任的就留任,不願意留任的就自己走,潁川讀書人這麽多,找幾個願意為鄉梓效力的還是沒問題的。比起汝南,潁川接連遭了幾次兵災,如今人心思定,主動鬧事的不多。”
孫策暗自稱讚,龐山民做了兩年官,沉穩多了。他嘴上說得輕松,但一開始的時候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要不然也不會專門趕到定陵去截杜襲。但正如他所說,潁川這麽多讀書人,還怕找不到想做官的?名士不願意來,普通人願意來也行啊。按照規章制度辦事,不是名士也能做,是名士反而不一定能做好。龐山民以前是名士,做事一塌糊塗。現在沒有了名士習氣,反倒露出了幾分能吏的氣質。
“奉孝對我說,陽翟有個水鏡先生司馬徽,你可曾見過?”
“見過一次。”龐山民忍不住笑了一聲:“那是個好好先生,可不是什麽水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