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受屬下的驚歎和仰視,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一次,他依舊淡然自若。
“方正的這隊攀岩兵雖訓練已久,但這座峭實夠陡,究竟能否成功,還要看七分實力,三分運氣。”顏良雖自信,卻也保有幾分謹慎。
法正尚沉浸在驚歎中,連顏良說什麽都沒有聽清楚。
顏良也再無多言,隻仰頭注視著峭壁,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勇敢的將士。
峭壁上,五百攀岩兵正緩緩的上攀,當此黑夜時分,光線暗淡,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更加要小心謹慎。
一個時辰過去了,五百士卒隻攀爬了一半。
李嚴抬頭仰望,山頂依舊那麽遙不可及,他再低頭一看,下方已是黑漆漆,卻如無底的深淵一般,看不清地面的景象。
手腳都已經酸痛不已,每動一下肌肉都在隱隱作痛,峭壁左右,士卒們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李嚴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鎖定上方,繼續向上全力攀爬。
“啊~~”
頭頂斜上方處,突然間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李嚴未及抬頭時,就感到一道黑影,呼嘯著從身邊丈許處飛落下去。
伴隨著“啪”的一聲悶響,尖叫聲驟止,隻余下了陣陣回音。
李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竟是一名士卒,失足的墜落下去,拍成了肉餅。
一絲悚意掠過心頭,讓李嚴和其他士卒。都暗生寒意。
李嚴隻愣怔片刻,就繼續向上攀爬,其余將士也收起了對同伴之死的傷感。鼓起勇氣,繼續上攀。
峭壁下方,顏良清楚的看到,一道黑影從峭壁上方墜下,那落地一瞬間發出的悶響,甚至令他心頭跟著一顫。
左右掠陣的將士們,皆暗自發出了一陣唏噓。
顏良卻神色沉靜。隻淡淡道:“把那士卒的屍體收拾起來,送回他的故鄉安葬,厚恤他的家眷。”
“諾。”周倉當即一應。手一揮,幾名士卒就衝向了峭壁下方,去搜尋那摔死士卒的骸骨。
月影西沉,不覺已近東方發白。
經歷了幾個時辰的艱難攀爬。付出了十余人墜落摔死的代價後。李嚴和他不到五百人的攀岩敢死隊,終於成功的登上了山頂。
李嚴一登頂成功,即刻向下面發出信號,並將背負上山的十幾道繩梯,統統的都放了下來,以便更多的士卒,順著繩梯爬上山來。
“方正他們成功了,方正真的成功了!”山下處。法正激動不已。
顏良雖是面帶微笑,神色淡然自若。但他心下也暗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速命更多兵馬順著梯子登頂,再將火藥火箭等物,統統都用繩子運上去,速度要快。”顏良當即下令。
山下處,頓時忙乎了起來。
成百上千的士卒們,借著夜色的掩護,順著繩梯爬上山頂處。
山頂上面也懸下一根根的繩索,將一桶桶的火藥,數以千計的火箭,統統都拽上了山頂。
山上忙乎之時,李嚴則率先登頂的士卒,迅速的伐木結寨,在山頂上設立壁壘,構修防禦工事。
諸事已畢,不覺已是天光放曉。
“走吧,回大營去,是該讓漢軍品嘗一下現實的殘酷了。”顏良打馬飛奔,直往大營而去。
返回大營時,已是天光大亮,顏良當即傳下旨意,命諸軍集結,準備對梁口城發動致命一擊。
鑼聲急鳴,成千上萬飽食過後的楚軍將士,迅速而有序的集結完畢,如一條溪流開出各自營壘,在梁口城前,匯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戰旗如滔,刀戟如林,浩蕩的軍氣,天地肅殺。
楚軍的大規模集結,自然驚動了城中漢軍,城頭值守的軍校,急是報與鮮於輔。
鮮於輔還在自己的府中,剛剛的用過早餐,正慢吞吞的穿戴衣甲。
聞知楚軍集結來攻,鮮於輔並沒有感到太過吃驚,只是輕蔑一哼:“顏賊還是不甘心啊,很好,本將就讓他再嘗嘗被衝成落湯雞的滋味。”
鮮於輔甚是自信,幾下穿好衣甲,出府向著城頭飛奔而去,同時傳令諸軍,迅速趕往城頭集結。
登臨城頭,舉目俯視,楚軍已是鋪天蓋地,此番集結的兵馬數量,近有十五萬之眾。
“看樣子,顏賊這是打算全力強攻了,哼。”鮮於輔一聲冷笑,喝道:“來人啊,傳本將令,速將全部的水龍炮都推上城頭,本將要好好的戲耍一番顏賊。”
號令傳下,那些鬥志高昂的漢軍士卒,迅速將四五十門水龍炮,推上了城頭,那黑森森的洞口,瞄準了山坡下的楚軍。
鮮於輔自信百倍,扶刀而坐,就等著楚軍殺上山來,令他再度成就威名。
山坡下,十幾萬楚軍肅然林列,將士們都手癢難耐,巴不得即刻衝上山去,輾平那些囂張的偽漢殘軍。
顏良卻一點都不急,穩坐釣台一般,坐胯著赤兔馬,任由山城上的漢軍集結。
半個時辰後,顏良估摸著漢軍多已集結在城牆一線,城內防備空虛,時機差不多也到了。
他便冷笑一聲,揚鞭一指:“差不多了,給方正發信號吧。”
“諾!”周倉應命,急令士卒點起了點堆號火。
黑乎乎的狼煙衝天而起,直衝蒼穹,方圓數十裡都清晰可見。
山頂處,橫刀屹立已久的李嚴,等了多時,終於等到了那開戰的信號。
李嚴的臉上,浮現出了狂戰之意,他大刀一揮,喝道:“陛下的旨意已發出,將火球統統推下去。”
號令傳下,山頂邊緣處,士卒們將掩護的雜物撥開,亮出了多達一百余枚的巨大球體。
那些球體均以樹枝編扎,內中充填了硝石和雜草等大量易燃之物,乃是大營中提前趕製好,由後山的峭壁下面,用繩索拖將上來的。
亮出圓球的同時,幾百名士卒,紛紛的點燃了火把。
李嚴奪過一柄火把,幾下將一枚圓球點火燃,再以大刀翹動火球,暴喝一聲將之推了下去。
熊熊燃燒的火球,如天火流星一般,沿著山坡向半腰上的梁口城,呼騰的翻滾而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其余一百多枚火球,也盡皆被點燃,漫山遍野的向著梁口城滾去,浩浩蕩蕩,蔚為壯觀。
李嚴站在山邊,目送著火球遠去,臉上湧動著狂熱的戰意。
而此刻,城牆一線,鮮於輔還在肅然而立,等著用水龍炮,給顏良一個下馬威。
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楚軍來攻,反而見楚軍陣後,燃起了三道烽煙。
“將軍,楚軍遲遲不攻,還點起了狼煙,莫非有什麽詭計不成?”副將疑心道。
鮮於輔本也心有疑惑,但給部下這麽一問,反是不屑道:“顏賊想要破我梁口城,就只有正面強攻,諒他絞盡腦汁,又能耍出什麽花樣,不必疑神疑鬼,自亂心神。”
鮮於輔以一番自信傲氣之詞,彈壓了部下的疑惑。
話音方落,忽有士卒叫道:“不好,山上有火球滾下來啦!”
這一聲尖叫,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鮮於輔也心頭一震,急是回頭望去。
回望的瞬間,鮮於輔的表情定格在了驚愕的一刹,雙目鬥睜,嘴巴張成了誇張的圓形,仿佛見到了這世上,最最詭異驚恐之事。
他的瞳孔中,數不清的火球,如天火一般,從山頂上呼嘯滾落,浩浩蕩蕩,漫山遍野的撲向了梁口城北面。
梁口城依山而建,北面根本沒有城牆,那百余枚火球,就那麽無遮無擋,挾著獵獵的火勢,還有俯衝的墜勢,撞入了城中。
房舍倒塌,大火四起,數不清的梁口軍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火球不是撞死,就是燒死。
城北一帶,轉眼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而在山頂上,一面巨大的赤色戰旗樹了起來,那是楚軍已亮出了他們的存在。
眼見敵旗在山頂揚起,鮮於輔於驚恐的意識到,楚軍竟是趁著他不備,從峭壁爬上了山頂,從背後向他發動了火攻。
“怎麽可能,那峭壁幾近垂直,楚軍又不是猿猴,怎麽可能爬上去呢。”知道真相,鮮於輔更加的難以置信。
那突然的變化,令鮮於輔和他的一萬漢軍,都驚到失去了分寸,混亂到不知該如何以應。
就在他失神的一刻,山頂上,千余枚光星,如梭而起,如鋪天蓋的火網一般,向著梁口城腹地籠罩而來。
火箭!
那是李嚴發動了火箭攻擊。
火球把城北燒成了火海,緊接而來的火箭,借助著山頂的高度,以超遠的距離射入了梁口城的中央腹地處,火箭過處,大火蔓延而起,轉眼又是無數處烈火熊熊而起。
“快,快分兵去救火!”鮮於輔終於清醒過來,急是喝令。
就在這時,山下楚軍陣中,隆隆的戰鼓起,已震天動地的響徹天空。
顏良看著山上騰起的煙火,料知李嚴已發動攻勢,冷笑著一揚鞭:“全軍進攻,朕要叫那鮮於輔分身不暇,無法去救火。”
號令傳下,十余萬楚軍,分兵七路,漫山遍野的向著梁口城西南兩面撲卷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