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悶熱異常,程扶搖一直身體不適,嘔吐不止。溫家一家人服侍在其左右,見她面色如土,心疼不已,卻不知症結之所在,隻能急得焦頭爛額。
“奶奶的,該不會又是哪個小王八蛋下毒了吧?”
溫涼坐在床頭,緊緊握著美人的手,繼續猜測著。
時近中午,雖然已是八月下旬,可天氣卻如仲夏,熱得乾柴都仿佛將要起火。
整個空間散發著悶熱低沉的氣息,壓抑得讓人快要無法喘息,屋子裡的氣氛也愈發低沉苦悶。
鐵莫在天剛放亮的時候,就獨自一人駕著一輛馬車,從西城門狂奔而出,去往龍門縣接霍老醫生回京口。
可這一去,到晌午時分還沒有回來。眾人估摸著,按路程來算,鐵莫駕馬車往返京口龍門兩地起碼得四個時辰,但仍然急不可耐,因為虛弱臥床的程扶搖一刻也等不得。醫生沒趕來診斷病情之前,每分每秒對於程扶搖來說,都是痛苦的煎熬。
此時,溫正虞直後悔當初答應讓侯府裡僅有的兩個醫生去臨縣義診。就在前幾日,龍門縣大旱後,餓殍遍地,產生了疫情。霍老醫生一向德高望重,便號召京口的大夫帶足藥品去臨縣義診清瘟,臨走時還帶上了在侯府當差的兩個徒弟。老爺子這一去就是整整五天,不過按照原定計劃,恰好是今日返回京口。
溫涼找遍了侯府醫生留下的所有藥方,也沒能尋到最能針對程扶搖之症下藥的方子。能有的,不過是些止瀉的、止血的、止痛的和治療寒毒的方子,溫涼好不容易翻箱倒櫃找到個止吐的藥方,便親自去煎了藥。
可眾人怎麽也沒有想到,程扶搖喝下止吐的藥水後,嘔吐得更加嚴重。
“別怕,葡萄,有我在。”溫涼幫了倒忙,自責不已,本希望緩解程扶搖所承受的痛苦,不曾想方才病急亂投醫反而害了她。
眼下能做的,隻有靜靜地等霍老醫師趕來了。
時間過了許久,郡主驚喜的說道:“好像有馬蹄聲……”
眾人屏氣凝神,“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果然聽到了馬蹄聲和車輪碾地的聲響。
馬車行駛在侯府後門外邊冗長的巷道裡,馬兒四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繼而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格拉”“格拉”寂寞又單調的聲音持續響著,慢慢的,眾人隻聽到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
“霍老醫師到了!霍老醫師到了!!!”溫涼派去侯府後門守望的仆人衝進世子大院,興奮的大聲喊叫。
沒過幾分鍾,霍老醫生便挺著健朗的身子骨,小跑而來。鐵莫提著小藥箱,緊追在後頭。
侯爺連忙起身相迎,陰沉冷峻的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悅色,就連眼角深刻的皺紋也舒展了不少,“老先生,這次又得勞煩您親自出手了。”
“侯爺勿急勿燥,靜待我把脈診斷病情,然後對症下藥。”
說罷,霍老醫生在眾人期盼目光的注視下,徑直走到床邊,坐到小凳子上,開始為程扶搖號脈。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霍老醫生老爺爺依舊正襟危坐,右手隔著一層白色絲帕搭在程扶搖的手腕上,一動不動。
溫涼自知霍老醫生醫術精湛,也未曾見過他如今日這般面色凝重。往常他替病人號脈診斷,不過盞茶功夫便可探明病因,再對症用藥。
可今天他給扶搖號脈都快用上了半刻鍾,卻雙眼緊閉,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實在有些反常。
“老爺子,扶搖她怎麽了?你說話啊……”
溫涼由於擔心程扶搖的病情棘手難治,責問道。
“霍老先生,嫂嫂她的病不打緊吧?”郡主也忍不住發問。
“閉嘴。”霍老醫生睜開眼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們說的再多,對她的病情有何益處?如果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以治病救人,那還叫我來做什麽?”
他年逾古稀,今雖耄老,可生起氣來,
哪管你是郡主還是世子,就算是一品軍侯也照樣訓斥。
霍老醫生的古怪脾氣人盡皆知,他雖是有名醫師,常勸人心平氣和、調養生息,自己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眼下古怪老頭兒明顯動了怒,溫涼兄妹二人隻能乖乖的閉了嘴。
霍老醫生站起身來,圍成一團的眾人趕緊散開。只見他信步走向屋子中間的桌子,下頜處垂著的花白胡須,在古銅色肌膚的襯托下,顯出一種不言而喻的身份。
“大家不必擔心, 扶搖姑娘惡心嘔吐,是有孕在身,害喜所致,並非患病。”說話間,霍老醫生爽朗一笑,在他的眼皮下藏著一雙明目,恰如在默默地燃燒著的炭火似的光點,“我待會會開個藥方,按方抓藥熬藥,溫涼記得督促她按時服用。身孕害喜之症無法根除,隻能緩解,這段時間,早起不宜空腹吃水果,午餐晚飯不宜油膩,飯後可以喝上半碗薑湯。記著了,程姑娘。”往榻上的程扶搖望了望,老先生不放心的囑托道。
這時候,提心吊膽的眾人心裡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地,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你們這些人呐,就是沒見過世面,什麽事都得麻煩我。本來就是孕期常見的害喜症狀,你們非得搞得這麽緊張。這侯府上上下下難道就沒個主心骨?就沒有人生過孩子?”
一邊自言自語的抱怨著,霍老醫生一邊提著藥箱慢悠悠的出了屋子。
兩個沒出師的徒弟自師傅處取了藥方,遵照他的囑托配了一劑良藥,猛火煎製好後,便立馬送到了世子大院。
溫涼喂程扶搖服下了大半碗墨黑色刺鼻苦藥,又按照霍老醫生的意思,給心上人喂了一顆秘製的靈丹妙藥。
果不其然,用完藥之後程扶搖的嘔吐症狀減輕了不少,隻是整個人狀態不太好。溫涼抱著軟塌塌的美人兒一問,程扶搖隻迷迷糊糊的說好困,想睡覺。
溫涼便把軟綿綿的美人兒輕輕放平在榻上,再給她蓋上被子。
眼見她漸漸入夢,眾人便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輕輕的閉了房門,隻留下郡主一個人在裡面照顧程扶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