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林老師探望了剛剛蘇醒的黃葉寺。
“身體好些了嗎?出了那麽大的意外,不僅保住了命,還奇跡般痊愈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謝謝老師關心,那個……”黃葉寺道,“真的很謝謝您,我都聽說了,除了白雲他們外,您也時不時地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望我……”
“這是什麽話!”林老師道,“這不是教室分內的事情嗎?而且我可還是你們的班主任!自己的學生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以漠不關心?”
“可是……”
“其實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林老師打斷道,“我明明知道閆校長有問題,卻還是選擇保持沉默,明哲保身……現在想來,我寧可丟掉飯碗,也不能讓自己的學生受這麽大委屈!”
說著,林老師向黃葉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老師,您不用這樣的!”黃葉寺連忙勸道,“因為別的老師也是這樣子的……”
“不行,我必須向你道歉,畢竟我可是你的班主任,你是我的課代表!”林老師道,“我不這麽做的話,你大概不會繼續當我的課代表了吧?”
“老師您……”黃葉寺不禁心頭一顫,“您還沒有把我撤掉?”
“你當得好好的,撤掉你幹嘛?”林老師道,“你英語學得那麽好,對全班都有示范作用的,而且你不擅長交際,讓你擔任課代表也讓你得到了不小地鍛煉了,不是嗎?”
“老師您真是過獎了,我學了那麽多年日語,英語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日語?你還學了日語?”林老師奇道。
黃葉寺頓時語塞,他心道:“在那個夢裡,我確實學了好幾年日語,可那應該只是個夢,為什麽我會覺得自己真的精通日語,而把英語忘得差不多了呢?難道說,那個夢……”
突然,一陣猛烈地頭痛侵襲了他,一時間夢中的每個場景都回蕩在他的腦海裡,他可以感受到夢中的自己正和現在的自己融為一體。
“你怎麽了?不舒服的話,我幫你叫醫生!”
在林老師的呼喚下,黃葉寺終於如夢方醒,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
“你剛才是怎麽了?”林老師關切道。
“沒什麽,我只是之前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黃葉寺擦汗道。
“原來如此,看來你還有心理陰影啊,”林老師道,“放心好了,這些日子只是讓別的同學代理了一下課代表,等你回來後再接著乾。至於那些欺負過你的同學就不用擔心了,閆校長辭職後,我就把他們批評了一番,他們也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你就接著放手去幹吧!”
黃葉寺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才繼續道:“老師,您是剛從別的學校調過來的吧?而且還是從別的區的學校,您的太太也是那個學校的語文老師……”
“嗯?”林老師一怔,說道,“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嘛!這件事連別的老師我都沒怎麽提過的,畢竟跨區調動照理說是很難的,被人議論來議論去的會很煩。起初我也只是以交流的名義來到這個學校的,卻不知道怎麽就定下來了。真不知道是怎麽整的,畢竟妻子孩子還在朝陰那邊呢。”
“果然……”黃葉寺暗道,“在我的夢裡,林老師是我在高考輔導班上認識的外校老師,而現在他卻成了我的班主任……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又突然不說話了?”林老師問道。
“沒……沒什麽……”黃葉寺回過神來道,“只是我覺得對個人而言,真是太幸運的事情了,這麽優秀的老師能在我們班當班主任,而且還這麽器重我,恐怕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師了……”
面對黃葉寺一連串的稱讚,就連林老師都覺得不好意思了,連忙推辭道:“你太過獎了!比我好的老師多得是……”
“老師,我……”黃葉寺低下頭道,“如果有一天,我想成為老師,那一定是受了老師您的影響……不,我現在就想能有一天成為老師,成為一個像您一樣的好老師!”
“這很好啊!你這個年紀的學生能有明確的理想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既然有了理想就去努力追求吧!”林老師道。
“可是我很害怕……害怕命運會跟我開玩笑,讓我當不成老師……”黃葉寺道,“實際上大人們又有多少人的工作是他們曾經夢想的……”
“你想得太遠了吧!”林老師不解道,“真是的,剛表揚完你……你真的是高中生嗎?感覺你像三十多歲的人都不為過。”
“是這樣嗎?”黃葉寺一怔,然後又低下了頭,“或許確實是這樣……”
“總之先不要想太多了,”林老師道,“你現在才高二,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性,有夢想固然很好,但也不要把自己限定死了,否則可能會欲速則不達的。”
“我……我知道了。”
“既然有夢想的話,好好為之努力就好,剩下的就都不要管了,”林老師道,“好好想想自己的優點是什麽,怎麽發揮出來,短板在哪裡,怎麽補齊。以後如果有什麽疑惑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謝謝您,老師,為了我的個人問題耽誤了您這麽長時間……”黃葉寺說著便要下床道謝。
“別這樣,這些不都是作為老師應該做的嗎?”林老師連忙按住黃葉寺道,“而且你最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而是白雲,他可做出了連老師我都不敢做出的事。”
“確實如此……”黃葉寺默默地道。
“別看你們現在活得很痛苦,覺得時間很漫長,但實際上高中生活一轉眼就過去了,”林老師道,“好好珍惜眼前吧。”
此時,跨進教室的黃葉寺被響亮的鼓掌聲嚇了一跳,黑板上更是寫著“歡迎黃葉寺回家”的大字。一時間, 黃葉寺忘記了那些日子那些同學對他做出了哪些過分的事情。
“好好珍惜眼前……嗎?”黃葉寺回味起了那日林老師對他說過的話,“是啊,現在的我有最好的朋友,最好的老師,最好的家庭,我現在擁有最好的一切,所以……”
“我恨你們,我恨視野中的一切,我恨這個世界,我更恨弱小的自己!”
當黃葉寺的眼神停留在姚九五的身上時,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裡回蕩起了這句話。而此時班裡除了自己的座位外,還有一個座位是空的。
那日林老師走後,姚九五將這件事告訴給了黃葉寺:“剛才林老師有個好消息忘了告訴你了,那個散播你謠言的女生已經退學了,因為她的父親就是那天開車撞你的那個司機,不過那人也已經翹辮子了……”
一瞬間,黃葉寺眼前的場景就像是被打碎的鏡子一樣支離破碎。他突然感到心悸,但只是抓了抓褲子將這份痛苦強行忍了過去。
“所以我才會害怕,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這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