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渡江偵察記(三)

　　南岸的水草格外茂盛，在一處偏僻的小水灣，五個渾身濕淋淋的人湊在一起，整理著身上的物品。隴東小聲對江兆虎說道:“隊長，剛才幹嘛那麽麻煩，一刀多利索。”

　　江兆虎拿手指頭點了一下隴東的額頭:“你啊！怎麽不長腦子，這點道理還不明白。張玉強，教教他。”

　　張玉強笑著說:“隴東啊！要使用刀子，就必然留下明顯的傷口，要是敵人的屍體被發現，那咱們的行蹤就有暴露的可能，小子，學著點吧！別就知道來硬的。”

　　隴東不好意思的騷著腦袋，嘴裡還說著:“不就這點事嗎，大意了，大意了行吧！咱保證以後虛心向老戰士學習，向老同志致敬！”

　　隴東的滑稽樣子引起大家一陣哄笑。江兆虎擺擺手:“好了，大家不要說笑了，現在我們已經是深入敵後，凡事都要多加小心，任何事情都要反覆考慮清楚，決不能馬虎大意，相信大家都明白，我就不再多囑咐了。這一次，我們的任務非常艱巨，大家知道，現在敵我處於停戰時期，但是對於我們偵察兵來說，只要還有敵人存在，就沒有停戰的那一天。正因為如此，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險惡，我們要按照上級指示，對敵人沿江布防做詳盡的偵查，盡一切可能弄清敵人的兵力配備情況，並相機行事。所以，下一步我們幾個人要分散行動，張玉強、李子飛、王家嶺一組，進入鎮江偵查;隴東和我一組，直奔丹陽，十天后，咱們在南京城內的指定地點集合。

　　注意，這一次我們是在敵人心臟活動，要萬分小心，不要再穿軍裝，因為現在國民黨正在大肆擴充軍隊，到處拉壯丁，要是一不小心被編入國民黨正規部隊，那就很難脫身了。所以，要每天變換身份，做好一切應急準備。當然，沿途敵人的分布、配備等一切有價值的線索都要盡量搜集。總體上說，咱們必須先弄清南京周邊的情況，再針對南京開展偵查。大家聽明白了嗎?還有什麽問題嗎?”

　　幾個人都不是頭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雖然說這一次是深入南京，危險程度顯然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的多，但對於精心訓練的特殊戰士來說，越是危險卻越能激起興趣，再說了，偵查工作看起來確實非常危險，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在敵人後方，人潮如湧，各色人等來往不息，即使處於戰爭時期，人們照樣還等生活，所以，一下子混進人群中，要想找出來就相當於“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基於這樣的考慮，偵察兵最擅長的就是化妝，隱蔽自己的蹤跡，只有把自己真正融入人群，那麽就能保證最基本的安全。

　　王家嶺在幾個人中年齡大些，也比較沉穩，江兆虎著重囑咐他幾句。然後，五個人悄悄上岸，分道揚鑣，各奔目標而去。

　　滔滔江水滾滾而下，這幾天注定是不平靜的，國軍撤退部隊不斷湧來，江面上不時出現大量各種船隻，人喊馬叫，凌亂異常。一艘小型快速巡邏艇飛快的在江面上遊弋，船舷一側站著一個軍人，中等個頭，面色蒼白，滿臉陰鬱，他是國民黨江岸巡防大隊下屬的第三處副處長，余德水，剛滿三十就已經掛上了國軍少校軍銜，但是現在他一臉的陰沉，看不出任何志得意滿之色。

　　也難怪，如今國軍形勢非常不妙，兵敗如山，整個江北徹底丟給了敵人，那可是諾大的中原大地，自古“逐鹿中原”哪有這般模樣，國軍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嗎?在余德水心中雖然一直不甘心這樣的結局，

但是也無法改變眼前的局面。不要說一個小小的校官，就算是將軍、總統又有什麽辦法?　　於德水早在抗戰時期就加入了國民黨軍統組織，畢業於臨江特訓班，自認為可以成就一番大業，然而現實卻是非常殘酷的。抗戰結束後，在與中共的較量中，無論戰場上還是地下諜戰，國軍都是屢屢敗北，很少勝績。這讓他想不明白，憑著國軍堂堂的正統身份，為何鬥不過區區共匪。

　　面目表情的看著滔滔江水，看著遠處不斷上演的一出出鬧劇，於德水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一個手下突然跑過來，說發現了屍體。於德水猛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趕緊趕到船尾位置。幾具屍體已經打撈上來，從裝束看，無疑是國軍。雖然最近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於德水並沒有大意，依然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著。

　　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從跡象上看，應該是溺水而亡。哎！歎口氣，於德水站起來，面無表情的吩咐道:“把這五具屍體，運回去，查清所屬部隊，通知他們過來接收。”

　　隨即再次站再次站在船幫，舉起手裡的望遠鏡，四處查看。突然在遠處發現了一個漂浮在水面的物體，自己看一下，應該是個人，“又是一個不倒霉蛋！”於德水心裡默默想著。不對，那個人還活著，好像抬起來一隻手！

　　於德水大喊一聲:“趕緊開過去，救人！”

　　巡邏艇猛然加力，向左前方衝去，艦首劈開江水，劃出一道白色的水花……七手八腳把水裡的人撈上來，竟然不是軍人。原來是剛才中槍落水的船夫。麻臉排長打出的子彈正好打在船夫的腰上，落水後，憑著相當不錯的水性，在水中一直掙扎，但並沒有沉入水底。

　　於德水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展開詢問。船夫一邊忍著疼痛，一邊把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於德水頓時大為震驚，不是為死去的五名國軍，而是突然意識到這其中的蹊蹺。十名國軍一起落水，怎麽隻發現五具屍體，那五個人呢?只有兩種可能，要麽也死了，要麽還活著。如果死了，那麽為什麽不見屍體。這明顯不合常理，一塊落水的人，如果溺亡就應該一塊發現，即使分散開了，也應該漂在水面上。

　　如果那五個人還活著，按說也應該立即報警，可是現在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卻是非常讓人懷疑。

　　想了片刻，於德水立即命令加快速度，沿江仔細巡查。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屍體被江水衝到別處。可是如果沒有發現屍體， 那問題就嚴重了。於德水隱隱有一種感覺。失去蹤影的那五個人極為可疑，按照船夫的說法，他們十個人並不認識，若那五個人還活著，就不應該看著自己的人活活淹死，即便不能出手營救，總該有所表示吧！

　　猛然一陣激靈，有一種可能就可以解釋眼前的一切謎團，那五個人是共軍的偵查兵，落水後，不僅沒有出手相救還極有可能暗下殺手，置五名國軍溺亡。這樣就可以掩蓋他們一行的行蹤。只是沒有想到，船夫中槍後竟沒有死亡。

　　這樣想來，一切都可以解釋通了。於德水不敢怠慢，立即命令返航。

　　國民黨鎮江巡防總處得知這一消息，隨即下達命令:以於德水為首組建一支精乾偵緝隊，負責跟蹤追擊這一隊共軍，務必全殲。同時，通知各地嚴加盤查。

　　得到這一任務，於德水感到非常興奮，臉上出現了少有的喜色。雖然現在位居少校，但是他一直以來並不滿意，自認為懷才不遇，自己對黨國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鑒，但是面對國軍內部的爾虞我詐、腐敗無能局面，也是感到異常失望。然而自己無能為力，多數時候也只能暗自神傷，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想開了，大廈將傾有豈是個人所能支撐，無論將來怎樣，天地之大，難道還沒有他容身之處。

　　雖然這一次任務並不算大，但確實由他首先發現，如果這一次能夠漂亮的拿下，說不定今後自己的前途將會一片光明。想到這些，於德水頓時感覺信心十足。區區一支五人的偵查小隊，量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這裡畢竟是國軍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