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城裡有半片海距離這大概是香港島吧,向學走上灣仔碼頭乘客通道。做輪渡到對岸,因為他家在對岸,如此近也半月不回去次。
煤灰在船舶煙囪口飄下來,站在露天甲板上沒有什麽遮擋,帶著帽子能感覺到煤灰顆粒敲擊帽簷震動。沿著燈塔方向能看見對岸,就這麽目光觸及距離航行過去卻是很久,浪頭拍過來使用尺寸距離分割,拍到船郭上四下散開白花,燃煤船舶沒有桅杆,不過在駕駛艙頂上有旗杆立著純色打旗子,船向北走旗向東飄!
汽笛聲長鳴,船舶靠岸在築基上木樁和膠磚上,簇擁人群從出道口走出尖沙咀碼頭,另外一道是等候坐輪渡到對岸乘客,甲板上輪換著同個社會階層不同家庭人,有人為私事而來,有人為大事過去,每天就三班輪渡船,過時間就等明天,在戰時年代普羅大眾對時間是挨過一天幸福一天,不會惜時如金。
出碼頭拉車人都候在出口處,那時候車夫都在靠牆地方等著,只是眼神看著出碼頭客人,並不去吆喝也不去用手碰碰胳膊拉客什麽。需要乘車人直接坐上去車夫起來把擦汗布往肩上一搭“去哪兒您呐”;“柯士甸道33號”;“坐穩,起走”
一切不用商議價格,不欺客是黃包車行內入門規則。向學在黃包車上見車夫黝黑分塊肌肉,溢出肌膚表面不知是油還是汗水,襯著黑色肌膚反正是能放射太陽光。柯士甸道33號下車向學付錢,這是幢英式哥特建築,三個屋頂尖尖插入雲層,管家開院門,走進去是大理石鋪設路磚。獨立院落就那麽一棟房屋,在大門上開著個小門。沒有重大事情時候大門是不敞開,都走大門上那洞開小門進入。向學知道,父親已經在家,因為院子裡石桌上有份報紙隨意丟著。能在家中隨意丟報紙只有父親,而父親顯然知道自己回來才進屋子。父親不準備隨隨便便見,說明有些事情不如人意,不管是誰做出來。
“爸,我回來啦。”進屋後向學看見父親坐在西洋沙發上,手中還是那標志猴棗樹木拐,稀薄頭髮更顯出下巴腦杓一樣橢圓弧度,眼睛皮下斜讓人看著蒼老又陰險。即使在家裡也是穿著藍色長布衫皮配牛皮鞋,看兒子回來就換左手持木拐,右手有禮節指指盤邊沙發,“坐吧先,已經叫做廚房飯。飯熟這段時間我們聊聊工作,吃飯是一家人事情,就不再扯這些無聊事情。”
向學知道父親自來不是拖延人,看來碼頭事情鬧吵有點大,要不然也不會過問。
“你跟灣仔幫鬧出事情現在傳開,要怎麽收場?”
“爸,我現在已經重新安排灣仔幫其中人在碼頭工作,並且招募臨時工來加快碼頭貨物存貨流出。現在營業額已經明顯看出來翻一倍。”
“好事,好事,可如今是亂世。碼頭實際控制權現在還屬於英國,我們只是代管,你這樣提高效率是做給誰看?”
“我覺得做企業效率為先,利潤至上!”
“幼稚,這不是做企業,你這是做走狗。記住你是生意人,也記住你是個中國人,不要在其他任何國家有明顯站隊,不管怎樣都要中立才是生意人長久發展。你不要犧牲時間利益可能會斷送整個灣仔碼頭。”
兩父子見面就這樣僵持住,向學不說話,因為他沒有想到這麽遠。他解決灣仔碼頭內憂,卻沒有計劃過外患,顯然現在局勢是外患大於內憂。
還是父親打破沉默,“聽說你這次灣仔班打架時候有個叫安水來,是你港大時候同學,這人可是被報社捧起焦點人,還沒有過氣。”
“嗯,安水來是港大時候同寢室,那時候手臂還沒斷,現在手臂沒有。”
“有趣,這人是不是報社宣講那樣有為青年,還是個無所事事忙碌閑人,你得注意下。一個人有沒有理想,你就問些平常瑣事問題!要是態度是這樣行得通,那樣也能成,說著說著往錢上引導,嬉笑怒罵間沒有玩世不恭小情感,那你面對極可能是個庸人!畢竟很多人闖進你生活,只是為給你上一課,然後轉身離開。”
向學點點頭, 這是父親又講話。不是討論問題,而是長輩過來人身份教導。“灣仔碼頭內部需要點流氓痞子之風,你現在肅清後可以潤和下當前環境,畢竟現在日本人對香港也虎視眈眈,多方勢力角逐著,你給英國人許諾利潤,那麽言而有信還是要保持這樣利潤點,當同時要容納那些有缺點人,小小汙點不算什麽,你最終決策一定要跟著家族利益走,眼光看長遠一點。”
倆父子聊正事後其他閑言碎語都扯不上,就一個人拎著拐杖,一個人捏著手心。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飯熟好,老爺少爺過來吃飯吧”廚房阿姨把3菜1湯都用瓷碗倒扣著,不讓熱氣散走保溫。兩人坐定後,阿姨才把蓋住青花瓷碗拿開,一盤東坡肉,一碗西紅柿蛋湯,尖椒炒肉一盤、青菜香菇一盤。阿姨走時候說:“飯是大米研磨細飯,在灶上木桶蒸著,少爺你多久沒回來吃完自己添,我先出去看看。”
“爸,東坡肉是最近加新菜吧,以前從沒吃過!”
“讓阿姨留著給你手藝,嘗嘗菜。”
父親和母親對兒子的愛是不一樣,就從吃飯這件事情說,父親希望是兒子站坐有像,夾菜添飯都能自己來,如果兒子懂事為自己夾菜那也是心裡暗爽一下又不再希望這樣做,因為兒子一旦給自己夾菜說明已經老得快不能跟上時代,老後不能生活自理,不是原先那個堅強威嚴形象。母親愛兒子是親密無間,噓寒問暖外會縫衣服拉鞋底給自己孩子,小時候會喂飯,長大後會夾菜添飯給兒子,即使老到走路困難也會為離家久遠兒子燒上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