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公玉卿不想猜。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什麽會浮現出那麽詭異的猜測,詭異到讓她害怕。
於是在怔忡之後她便說道:“我猜不出來。我們去那裡玩罷。”
她指向了妖界的禁地。
那裡的氣息是整個妖界最清透,最乾淨的地方。
沒有慘紅的妖霧繚繞,也沒有血氣升騰。
律浮生在妖界最長待的地方就是禁地邊緣,公玉卿最熟悉的也是那裡。
九方離不肯去,似笑非笑般的說道:“那裡有什麽好玩的,我們就在這裡玩猜謎吧,你要是猜出來了,我就帶你去那裡玩。”
“我不猜。”
公玉卿可不想去。
在她的感覺中,那裡才是妖界真正的禁地,是連妖類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九方離卻突然向著西方飛去。
“哎,你要幹什麽?”
公玉卿驚的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卻隻拍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她並不想去那種地方,並不想知道太多的真相。
有時候真相是很殘忍的,未必是對她,但一定是對他。
九方離一說那是他後爹的時候公玉卿就開始退縮了,現在……
“別去別去,我們回去吧,回去回去……”
可不管她怎麽喊叫,卻阻止不了九方離。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誰也阻攔不了,就算很多時候受傷的會是他自己也在所不惜。
公玉卿心裡突然浮出這一念頭,不由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喊叫和掙扎。
其實……何必呢?
那些個傳聞不知是真是假,但他的過去必定十分艱難。
就如今來說,那些過去已經像結了痂的傷,平常掩在衣下別人根本就看不到。
他自己何必去揭呢。
揭開了痂後,底下必定鮮血淋淋,傷的是他痛的是他,所以說何必呢?
還是他太希望找到一個人來分享自己的過往了呢?
可他又不像那樣的人。
除非……
除非什麽呢?
公玉卿腦袋裡面打了一個結。
很快這個結又變成了一個極不好的猜測。
除非他覺得自己沒機會,沒時間再找到一個可以分享內心的人了吧。
難道他覺得自己會死?
公玉卿被自己突然而起的念頭嚇了一跳。
他怎麽會死呢?
他是一界之主,他有很深很深的修為,而且他還不是個有能無謀的莽夫。
他要是不作死,基本上就不會死。
他……
公玉卿正胡思亂想著,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血紅,像是有人迎面朝她潑了一盆雞血似的,令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同時還眯起了眼睛。
透過層層密不透風的保護,她仍能感受到刺骨的煞氣。
一轉眼間,九方離便飄在了一條鮮紅如血的河水上方。
河水正激烈的翻滾著,像開鍋的沸水似的。
看起來似乎滾燙的河水,公玉卿卻覺得那水寒冷到不可接近。
要是近了,說不定立刻就會被凍成一坨,要是進去了……
她正想著,九方離已經進去了。
一股難以言訴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讓公玉卿霎時間便忘了呼吸,就連感知能力都被壓迫了個精光。
就連律浮生和九方離在她身外的結界,似乎也抵擋不了那股寒冷陰邪的氣息。
她蜷成一團瑟瑟發抖,明知道那些不好的感覺只是感覺,並沒有加諸在自己身上,還是忍不住想要發抖。
整條河,每一滴水都好像是最惡毒的怨念凝聚而成的。
每一滴水都似乎沉重如山又鋒利如刀,讓人被壓到窒息的時候還要承受削肉磨骨之痛。
生不如死就是這種感覺吧?
公玉卿勉強喘了口氣,微微睜開了眼睛,想要看看九方離的情況。
這一看她便怔了。
雖然九方離本身是妖,還是妖界之主,但是這一刻,公玉卿心中只能用完美若妖來形容他。
外面鮮紅的河水,進到其中卻感覺不到水的顏色,放眼望去只有九方離在水中搖曳的鮮豔紅衣。
他本就鮮明到明媚熱烈的五官被水一浸,黑的更黑,白的更白,紅的也愈紅。
在水中,他像一尊用各色玉石拚成的玉像,不管是黑是紅是白,都顯得堅硬而又柔潤,細膩而又通透。
而他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似乎也全部消失了。
公玉卿有了這個感覺之後,不止身上哆嗦,連心也顫抖起來了。
“別去了,我們回去吧。”
“九方離,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別再向前了,回去吧……”
她在他耳邊近乎哀求,他卻像是聽不見一樣,眼神冰冷的一直向下沉去。
河水深的超乎想像,感覺中像是永遠也沒個盡頭似的。
她似乎就要隨著九方離一同墮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中去了。
得不到回應的公玉卿歎息了一聲,認命的閉上了嘴。
或許她本身就應該與九方離一同經歷這麽一場冷酷的旅途吧。
只是她想不出自己應該在其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她們似乎不陌生,但也不夠熟悉,似乎沒什麽應該也沒什麽不應該。
冥冥之中不知有什麽將他們拴在了一起,不管是從前還是死過一回的她,似乎總要跟著他一起,在他生命中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過後也不知道是一同解脫,還是一同墮落。
在公玉卿恍神並傷神的時候,九方離停在了一扇畫滿了古怪花紋的石門前。
石門十分巨大,由公玉卿的角度望過去,更像座方方正正的石山。
門上的花紋用著鮮豔的紅色畫就, 十分繁複,像無數條血紅的藤蔓纏繞在一起似的。
藤蔓之上更是枝節叢生,兜兜轉轉層層疊疊縱橫交錯,只看一眼就讓人心頭煩悶欲嘔。
公玉卿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
感覺之中,九方離似乎是站在門前發呆。
公玉卿等啊等的,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九方離行動,不由睜開眼睛向著上方望去。
九方離確實是在發呆,呆的像尊雕像似的。
公玉卿盯了他許久,他連眼都不曾眨過一下。
只是他瞳仁越來越淡,眼白處卻越來越紅,看起來有些嚇人。
公玉卿輕輕喚了兩聲,見他仍是沒有反應,便悄悄滑下他的肩膀,緩緩移到了九方離的胸口,將臉輕輕的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