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晨起後兩人在廳中吃飯,公玉卿邊吃喝湯邊道:“你什麽時候放我走?”
面對滿桌美食,九方離索然無味的玩著筷子,盯著公玉卿懶洋洋的說道:“簽下婚書便放你走。”
“不簽,不信!”
公玉卿悻悻然抓個小巧可愛的肉包塞進了嘴裡。
若是簽了婚書他便更有理由留她了,真當她是傻子不成?
一連吃了三個小肉包後,公玉卿抬眼盯住九方離,頗微嚴肅認真的說道:“我是不會嫁給一個欺負我或是利用過我的男人的。”
雖然他這兩日沒再威脅她,沒佔她便宜也沒再逼她吃那些奇怪的東西,但是他對她做過的每件事她都記得。
現在他仍是束縛著她不肯還她自由。
而她最討厭的便是被人束縛著,不管是出於好意或惡意,她皆不喜。
九方離卻似乎對她的話頗覺驚奇。
“我何時利用過你又是何時欺負了你?”
公玉卿憤然向口子塞了個包子,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利用還沒有,欺負則是從我見到你知道現在!”
他逼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連穿衣都要順他的意,他竟然覺得自己沒欺負她?
真是活見鬼了!
她這廂憤憤不平,九方離則是沉默了片刻後忽然說道:“你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欺負麽?”
說這話的時候,他唇畔那朵邪魅的笑意仍在,眸中的瀲灩卻覆了一層冰霜。
公玉卿敏感的捕捉到了,不知怎的心頭突然一寒,下意識便搖了搖頭。
此時的他像是霞光下的湖,碧波倒映著絢爛的霞。
表面上美的令人目眩神迷,但若是因為好奇而潛到湖底,或許便會發現沉積在淤泥之中腐爛的屍。
她不敢也不想揭開他面上那層無形的紗。
怕見到與那件鮮豔無匹的紅衣之下觸目驚心的疤。
他是妖王,法力高強,這天地剪能與他匹敵的真的屈指可數。
按理說他身上不應該有疤痕的。
可是她卻看到了他心口上的一團火。
原以為那是胎記還是刺青什麽的,後來再睡夢之中忽然一個激靈,知道了那是什麽。
有誰曾在他心口上插果一把刀。
刀必然是寶物,所以才會留下火焰似的疤痕。
而那種傷按理說他是活不下來的,可是他不但活著,還活的風光無比。
他自信到可以離開妖界長留人間,給某些蒼蠅製造造反的機會。
他根本就不怕自己會就此失去王座,失去一切。
他是個狂妄到敢拿一切做賭注的男人。
她敢於面對他的一切,卻不敢面對他的心。
他有著無比光鮮的外形,內裡則裝滿了晦暗陰寒,若是戳破了那一層美好的皮囊,似乎從此便只能跟著他走向深淵墮入地獄了。
公玉卿眼瞼深垂,不斷將食物塞進嘴裡,讓自己的沉默顯得自然而然。
九方離靜靜的盯著她看了片刻,扯起唇角笑道:“你還有另一件與眾不同之事,我從未見胃口如此之大的女子。”
公玉卿依舊隻吃不答,好似聽不見也看不見他似的。
九方離眸色便隨之而沉了沉。
她既不想走入他的世界,他便也不會強行將她拉扯進來。
她覺得他欺負了她,對他來說不過是逗弄而已。
真正的欺負是血肉橫飛後刻入骨,刺入心的傷痛。
即便是血肉之傷愈合了,
肌膚上沒有留下痕跡,刻骨銘心的傷也掩藏在了光潔的皮膚下,卻永遠不會消失。 她不願意觸碰他的心,他也不願意強行撕開自己自己的皮囊將自己的一切坦露在她面前,強迫她去了解自己接受自己。
若他要,也只要一個心甘情願走進他的心裡,能將一路上的冰霜雪雨化成甘露的女子。
他已不記得自己是否曾期盼過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人,亦或許從一開始便清楚那不過是奢望便連嘗試都不曾有過。
時過境遷,很多心思早不知被埋到了哪裡。
九方離自嘲的泛起冷笑,隨後又回復到懶洋洋的模樣,半垂眸子漫不經心似的問道:“那你想嫁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先前她說自己不會嫁一個欺負過她會利用過她的人,他便有些好奇像她這樣的女子,理想中的如意郎君會是什麽模樣。
原以為公玉卿不會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沒想到她沉默了一陣後,一邊喝著湯一邊慢吞吞給了她一個答案。
“像我爹那樣的男人。”
她說了簡單的幾個字,卻包涵了許多的意思。
她要的男人並不一定非要與她爹一般形貌出色,氣質超然,她要的是一個對愛情矢志不移的態度。
她呆呆傻傻的時候, 他愛她。
她像個野孩子的時候,他愛她。
她溫柔時愛他,蠻橫時愛她。
她一事無成的時候他愛她,她比他強勢的時候他愛她……
決定愛了,便愛對方的全部,不管好的壞的都全心接受,珍惜相對的每時每刻,百年如一日般的相愛著,攜手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般的相愛,讓觀者為之心羨不已。
想到自己的爹娘,公玉卿的神情驀然變得柔軟起來。
從她記事開始,她的爹娘似乎便沒有分開過,看見一個了,另一個必然就在不遠處脈脈注視。
可是現在呢,他們已經分開大半年了。
她娘淒淒慘慘的待在柳家小院裡,身邊只有一個醜醫娘和一隻突然冒出來的小黑貓。
她爹……她還沒找到。
想到此處,公玉卿的食欲徹底消失,筷子停在菜盤上發起了怔。
九方離的目光在她面上遊弋半晌,未能如先前一般解讀出她的想法,便不願讓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那種感覺就好似近在咫尺的兩人卻被分隔在兩個世界似的。
“那麽你爹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於是他便繼續問了下去。
問了實際上他並不感興趣,從前也根本就不會問的問題。
公玉卿被問的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面色沉凝的向他望了過去,用極為冷靜的聲音問道:“我還有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所以我必須要離開這裡,除了簽婚書之外,到底要什麽條件你才會放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