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你吉言,希望他們能夠快些造反。”
九方離最終回了公玉卿這麽一句。
公玉卿的希冀也就此落空,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
原本她想到了一個可能,就是妖族反了,將九方離逼離了妖界。
所以他才會在人間自立山門,恰恰她又送上了門來,得知她的身份之後便要與她成親,說不定就是想借苦海之力重奪妖王之位。
他雖不算是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卻是希望他們造反的。
希望……希望……
公玉卿捉住了這兩個字,再次垂睫沉吟起來。
在她陷入深思之時,九方離亦是垂著長睫,掩著瀲灩的眸光悠然自得的把玩著她的頭髮。
他由得她去慢慢的想,並希望她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他喜歡聰明而直率的女子,不喜歡那種暗自揣測別人心思總覺得自己高深莫測的女子。
公玉卿看似大大咧咧言行粗魯,卻有一顆極為通透之心。
她會審時度勢,能夠做到屈伸自如,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裡,也知道別人的底限在哪裡。
她會清醒的守著自己的底限,同時不會妄圖去觸摸他人的底限。
她只是還不明白該怎麽去避免自己引起別人的興趣,那個別人便是他。
她是個容易將心事寫在臉上的人,初見她時他一眼便看出見她眼中的欣賞和讚歎。
她驚豔於他的風姿和美好,但沒有想要觸摸或佔有的欲望。
她看他的眼神十分純淨,就好像在欣賞一副美好的畫卷一般。
他喜歡純淨的東西,所以才會選擇長留妖山。
這裡四季冰雪覆蓋遠離塵囂,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讓他覺得寧靜。
他討厭別人望著他時露出癡迷或垂涎的嘴臉。
所以他不喜歡看見任何人的臉。
每一個在他身邊伺候的都不準抬眼打量他,就連隱在暗處偷瞧也不行。
他覺得世上最俗豔最肮髒的顏色是紅色,血一般的紅色。
他的手上染了太多的鮮血,他的心裡藏著太多的黑暗。
有些東西是洗不掉抹不去的,所以他穿紅色,卻又住在最純淨的宮殿之中。
公玉卿在他眼中便分外的純淨,眼純淨,心純淨,身亦純淨。
他看得見她身上的煞氣,也感覺得到她的殺伐之氣,不過那並不影響她本身的純淨。
他即便沒看到也沒問過,也知道她不是個亂殺無辜之人。
像她這般的性格,必是善惡分明到了極致,堅定且又果決的。
再加上她的聰慧,直率,美貌和身份,足夠令他生出共度此生之念了。
什麽情啊愛的,九方離皆不屑一顧也不相信。
他只要找到心悅之人,也就是合適的那一個就夠了。
現在他便覺得公玉卿是那個合適之人。
因此他便對她額外的有耐心起來。
公玉卿是不知道他心裡想法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要找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來。
而這個答案,漸漸被她抽絲剝繭,由一團亂麻中理了出來。
因為找到了答案,公玉卿挺直脊背長長籲了口氣,舔了舔唇清了清喉,眸光閃閃的說道:“妖界應該有很多對你不滿明裡暗裡與你作對之人對不對?”
九方離在她身後‘呵’的笑了一聲,懶洋洋道:“林子大了,自然什麽鳥都有。”
他這便算是承認了。
其實這種情況是隨處可見的。
就是一個宅院裡只要人稍微多些便會勾心鬥角,一界如一國,便是沒有明刀明槍的爭戰,暗中也會有看不見的硝煙。
戰場隨處都在,只有明暗之分罷了。
所以她那一問相當於是廢話。
她也不過是要用一句廢話證實自己猜測的方向而已。
方向對了,她便順理成章的說了下去。
“他們與你作對,如同軟刀子割肉,疼,但是一時半刻還見不到血,便是你要還擊也只能令對方不痛不癢,而你呢,是個不喜歡糾纏的性子,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掌這種事對你來說太不過癮……”
九方離又是‘呵’的一笑,懶洋洋道:“說的如同稚子玩鬧,不過甚得我心,繼續。”
我本來就要繼續的,誰叫你打斷我的?
公玉卿不滿的翻了個白眼,抓起榻旁小幾上的茶盞灌了一口,潤了潤因為激動而覺得乾渴的喉嚨繼續道:“你恨他們……”
九方離出言糾正道:“他們不配我恨。”
“行行行,你煩他們行了吧。”
再次被打斷的公玉卿表現的十分不耐煩。
“這次說對了。”
九方離氣定神閑的說道:“我最討厭蒼蠅,他們呢便像蒼蠅一樣圍繞在我身邊,讓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對了,你討厭蒼蠅麽?”
“誰不討厭蒼蠅!我還討厭不讓人好好說話的人!”
公玉卿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憤憤然將下巴擱在了膝上。
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斷她的話,害她現在都不想繼續說下去了。
她突然用力的一埋頭,若不是九方離快速的縮了手,她便會扯痛自己的頭皮。
公玉卿從始至終便不知道身後之人一直在玩她的頭髮。
“好吧,我不說了,你說。”
九方離重新抓了一縷長發不厭其煩的在指間纏繞起來。
公玉卿悶著臉沉默了一陣,勉強將說話的興致又提了起來,聲音較先前卻低沉了不少,語氣也有些懨懨起來。
“你煩他們,但是礙於身份地位又不能像蒼蠅一樣拍死他們,所以你就想給他們機會讓他們自己找死,然後就有理由拍死他們了。”
寥寥數語,便將她所想之事說了個清楚明白。
原本她是要說的更詳細更準確些的,不過九方離將她的興致給攪了,她這人一旦失了興致便很難重提了,就算勉強提起來了也會覺得大不如前。
將想說的說了,公玉卿便閉上了眼睛將臉枕在膝上不願求證也不想繼續這一話題了。
她這人一般的時候不太喜歡動腦,所以一旦太過認真的去想事情,並且想通了之後便會覺得困乏。
於是她閉著眼睛打了個呵欠,準備小憩一下。
一個呵欠打到一半,她的頭上突然多了什麽。
好像……是一隻手。
九方離的手突然之間觸在了她的頭上,輕輕的撫了一下,像是情人溫柔的愛撫。
他說:“睡吧,我陪著你。”
公玉卿想說你不陪著我我會睡得更好,但是一陣強烈的困意突然湧了上來,令她什麽也來不及說來不及想,眼皮一沉就此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