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烺看著薑鈺,冷冷譏諷的呵了一聲,道:“朕一直以為你這個人挺薄情冷血,他死了五年,他是因你而受太后和崔家的牽製,被太后和崔家害死。可你在宮裡這麽多年,卻隻想著活命。為了活命甚至能對害死他的太后笑臉相迎,而從沒想過為他做點什麽。如今倒是終於想起來了,想為他報仇了。”
薑鈺看著他臉上的譏諷,臉上也有些憤怒,瞪著他,質問道:“那你想讓我怎麽做?我在宮裡無依無靠,能將太后和崔家怎麽著?衝上去直接將崔太后刺死?我能近得了她的身嗎?這樣做的下場除了搭上我一條命,什麽仇都報不了。他希望我活著,他希望我好好活著,我自然就要好好活著。難道非要搭上自己一條命然後讓他死了也不能安息嗎?”
她一句一句的說著,眼中有微微的淚光。
宇文烺看著她,在此時他才覺得她眼中的淚光是真心的。
她對人陽奉陰違的時候多,大概難有付出真心的時候,但這少量的真心,給的卻是一個死人。
但宇文烺卻並不覺得同情,反而覺得暢意,像是對她剛剛故意氣他的報復,故意繼續諷刺道:“原來他死了之後,你就是靠這個騙自己心安理得的活著的。因為他希望你好好活著,所以你不去報仇,而是要好好活著。你倒是真會為自己的貪生怕死找借口。”
薑鈺看著他,抹了一把眼淚,也冷冷的嘲諷的呵了一聲,看著他道:“別說的你為他多不平似的,他的死真的完全是因為我嗎?難道你沒有責任嗎?如果太后和崔家是害死他的真凶,那麽你和先帝就是幫凶。
先帝愛你,為了保護你,為了讓你登上皇位,所以先帝故意扶持起他,故意讓他和萬家去跟太后和崔家去拚去鬥,結果呢,他死了萬德妃死了,滿門忠烈煊赫幾代的萬家也沒落了,他們和太后崔家鬥得兩敗俱傷,最後讓你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撿了便宜,讓你登上了皇位。”
她說著指了指他身上穿著的這身玄色龍袍,繼續道:“你有時候穿上這身衣裳的時候,難道就不會覺得那裡染著他的血。先帝用他的血,為你染出了這身龍袍。”
同樣都是先帝的兒子,先帝對他何曾有過對宇文烺十分之一的珍惜。
宇文烺緩緩撇過頭去,並不說話。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要踩著兄弟的血登上皇位,在十五歲之前,他甚至沒有想過要做皇帝。他那時候唯一的想法,只是有一天他自己或者別人幫他殺了崔太后,為他的母妃報仇。
他小時候並不知道父皇背後為他做的那些事,默默為他鋪就的這條萬人之上的道路,他還真的以為父皇是看重大皇兄,想讓他接替他的皇位。因為幾個皇子中,除了太后所出的宇文炯,只有宇文煒,無論按長幼,論出身,還是論才華,論品行,無疑都是最合適的。
等他知道的時候,他並不讚同父皇這樣做。如果有一天他想當皇帝,他也希望他是憑自己的雙手和智謀去奪,而不是父皇犧牲另外一個兒子為他鋪就這條路皇權之路。
但是等明白父皇真正用意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父皇已經為他做得太多,他只能按著他設定的路一步一步往皇位上走。
他若不走,最後登上皇位的就只會是宇文炯,然後是崔家挾天子以令諸侯,甚至改朝換代。
先不說母仇未報,他也不能讓宇文家的江山姓了他崔氏。
但不管前事究竟如何,他的確是宇文煒的死而最終的得益者,薑鈺指責他的這些話並未說錯,宇文煒的死的確有他的責任。
他此時說他從未想過利用宇文煒得獲得皇位,只怕沒有人會相信,只怕薑鈺也會覺得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宇文烺沉默了良久,目光黯淡。
而後又聽薑鈺作總結道:“在他的死這件事上,最可恨的不是崔太后和崔家,也不是我,而是先帝。”
宇文烺道:“看來你恨的不止是太后和崔家,還有朕和父皇。怎麽說來,你找太后和崔家報完仇,大約還要找朕報仇。”
薑鈺怒道:“是啊,等我利用你解決了太后和崔氏一族,我就再找機會殺了你,然後學武帝臨朝,自己做女皇。”說完用鼻孔重重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宇文烺深深的吸了口氣,突然對薑鈺生氣不起來了,有些無力的靠在榻上,頓了一下,才道:“那就憑你的本事了,你要是真能殺得了朕,朕隨時奉陪。不過你不能做皇帝,宇文家的江山要由宇文家的子孫傳承下去。不過朕可以幫你選擇一個人選,你到時候可以扶持他登上皇位。”
宇文烺仿佛真的認真想了一下,接著道:“就選臨王吧,朕的這位二皇兄原本就一直不服朕坐在皇位上,倒會很樂意和你聯手。宇文烆這個人雖然為人魯莽了些,行事衝動了些,倒是真心會為宇文家著想的。”
薑鈺轉頭望了他一眼,臉上先是震驚他的這些話,接著忍不住罵了一句:“有病!”竟然還有人教著別人怎麽來對付他的,腦子被門夾了吧。
至於宇文烆,她才不跟他聯手。這個人在她以前還是以薑鈺活著的時候就看她不順眼,覺得是她擋了宇文煒的雄心壯志和錦繡前程,恨她害得宇文煒被太后和崔家牽肘,幾次三番想要害死她,要不是有宇文煒護著和攔著,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宇文烺又道:“你不是想和朕交易嗎?好,既然我們有太后和崔家這共同的敵人, 朕不介意和你聯手。在朕想到辦法找回蘅玉之前,朕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朕也明白告訴你,只要有一天朕找到方法,朕依然會將你從蘅玉的身體裡趕出去。”
薑鈺心道,那就等你找到了機會再說。你想讓孟蘅玉回來,最大的依仗就是臨淵。等她想辦法攻克了臨淵,讓他不能為你所用,看你還能耐她如何。
薑鈺想了想,眼睛亮了亮,眸光狡猾的閃了閃。說起來,這位臨淵國師對谷莠仿佛是有些興趣,不如想辦法將他變成她的妹夫!
宇文烺看著她歪著腦袋嘴角帶著狡猾的笑,一副又不知道在打什麽歪主意的模樣,手也跟著在小幾上輕輕的敲了敲。
薑鈺腦洞開了一下,正幻想著怎麽把臨淵拿下,然後才又想起來,好像談判成功之後好像還沒跟宇文烺握個手,於是“哦”了一下,又伸出手去,對他道:“那我們合作愉快!”
宇文烺看著她的手,自己卻並不動。
薑鈺看著撇了撇嘴,傲什麽傲,然後將自己的手也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