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烺晚上再走進紫宸宮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薑鈺斜靠在榻上。
她穿了孟蘅玉的衣裳,畫了孟蘅玉的妝容,手裡捧著一本書,表情冰霜冷傲,卻又面帶一股疏離愁容,仿佛身上都帶著一股霜氣,拒人於千裡之外——有一瞬間,宇文烺又真的以為是孟蘅玉。
自從薑鈺重生在孟蘅玉的身軀上,兩人的性情不同,喜好不同,自然穿衣打扮都有些不同。孟蘅玉偏愛清冷素白的衣裳,薑鈺卻打扮得更加活潑嬌俏風情。
她今日作這樣類似孟蘅玉的打扮,自然是故意的。
宇文烺的怒氣還沒從今天早上緩過來,走進去,震怒的道:“你今日又想玩什麽花樣!”
薑鈺面無表情的瞧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去,對他作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然後拿起手裡的書裝作在看。
宇文烺看著她,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就算要裝,也裝得像一點,你的書拿反了。”
薑鈺“呃”了一下,連忙真的認真去看了一眼書,然後發現——真的拿反了!
薑鈺眼不睜目不眨,一點都不心虛的將書掉轉過來,然後繼續看……
其實說實話,薑鈺真的不愛看書,特別是這種帶著之乎者也的駢文,她以前考試最怕的就是語文,她是難以理解孟蘅玉怎麽會喜歡這一類的書的。
當然她也不是完全不愛看書,也有例外,像是一些講公子小姐後花園,花前月下柳半惠,惡婆婆毒小姑受苦小媳婦、婆婆棒打鴛鴦有情人難成眷屬之類的傳奇或話本,她還是愛看一看的,這種她都當小說來打發時間。
宇文烺不想再與她生氣,更加不想的是讓她能輕易控制牽動他的情緒,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才冷了冷聲音,有些不耐煩的道:“你把朕請來,究竟有什麽事你就說吧,朕沒有這麽多時間陪你玩遊戲。”
薑鈺這才輕“咳”了一聲,然後放下手中的書。揮了揮手讓殿內的宮人下去,待宮人出去關上了門之後,才開口道:“將皇上請來,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說著拍了拍膝蓋上的裙子,重新坐直做端正,顯得自己有氣勢,然後又對看著她冷哼輕瞧的宇文烺道:“皇上,咱們來談一談吧。”
如今不管他們之間內裡的恩怨情仇如何,在外他是皇帝她是他的貴妃,總不能這樣相互鬥雞眼下去。習同志有言,國際紛爭靠武力和戰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是要靠談判解決。
套用在她和宇文烺身上也一樣,他們爭鬥不休,便宜的只會是外人。
宇文烺冷眼瞧她,道:“你想和朕談什麽?”
薑鈺想了想,猶豫著該從何談起,嘴巴動了動,最後抬起頭看著宇文烺,道:“皇上,我知道你心裡愛重孟蘅玉,我完全理解,且深深為你對她的情深不壽所感動。我這個人樂善好施,舍己為人,有佛祖以身飼鷹的品德,其實我完全不介意你把我當成孟蘅玉。我完全可以委屈一下自己,當個孟蘅玉的替身。”至於什麽把她收了讓孟蘅玉回來的事,大家彼此最好就不要再提了。
宇文烺盯著她,放在小幾上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再一次忍不住被她激得震怒起來,連身體都被氣得有些發抖,卻強忍著沒有發作。
但他卻聽到她說的話越發的放肆,從榻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臉,又指著自己的這張臉,道:“你看我,現在長得也跟孟蘅玉一模一樣。哦,對對,你大約是覺得我們兩個性情不像。我也完全可以改嘛,你喜歡孟蘅玉冷若冰霜的氣質?那我以後在你的面前就做冰冷的樣子,你看我剛剛裝她不就裝得挺好,你也差點被我騙過去了是吧……”
宇文烺最終被氣得忍不住,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做夢!”
薑鈺終於將劈裡啪啦的話打住,身體被他這一巴掌拍下來的聲音震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又怯怯的看著他。
宇文烺的目光像是要將她剜出來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你永遠都不會是孟蘅玉,你永遠也比不上她。”
而此時,一直守在外面的墨玉聽著裡面拍桌子的巨大聲響,有些擔憂的想往裡面瞧,唯恐娘娘又惹惱了皇上,讓皇上發了脾氣。
而萬得意卻在這時將她攔了下來,對她道:“墨玉姑娘,皇上未叫人進去,還請你守在外面。”
谷莠不敢得罪萬得意,默了一下,又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地方,只是有些擔憂的左右來回走動,又時不時的將目光望向殿門。
而裡面,薑鈺看著宇文烺,抿了抿唇,過了一會,才扁了扁嘴巴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嘛,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
搞得她很想當孟蘅玉的替身一樣,她都這麽委曲求全了,他怎麽還好意思發脾氣。
宇文烺見她將他請來,根本也沒有什麽正經的事,用目光剜了她一眼,然後從榻上站起來,轉身就打算出去。
薑鈺卻又在這時叫住他,道:“站住,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宇文烺轉過頭來盯著她,薑鈺道:“今天太后將我請去了,為的什麽事,皇上自己也猜得到。”
宇文烺重新坐回榻上,等著她說下去。
薑鈺繼續道:“反正你暫時也收不走我, 我這個貴妃還得繼續做。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太后想讓我做你身邊的細作,那我完全可以做個雙面間諜,先獲取太后的信任,幫你探聽太后和崔家的事情,以利於你對付太后和崔家。但是呢,在我還活著的這段時間,你不能對我動粗動武,更不能動不動就把我弄到冷宮裡去。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麽樣?反正我覺得是挺好,你不虧我也不虧。”
宇文烺看著她,看了許久許久,仿佛想從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才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朕?太后並不知道你是重生在阿衡身上的薑鈺,她不會想方設法找道士收了你。你幫著太后弄垮了朕,以後宇文炯登基,不就沒有人能夠拿你怎麽樣了,你可以繼續利用阿衡的身份活著。”
薑鈺有些沒好氣的道:“因為我傻,我腦子鏽掉了鈍掉了,一定要幫著你對付太后,這樣準行了吧。”有好事接著就行了,還問這麽多做什麽。
宇文烺垂眉沉思了一下,又像是想明白了過來,開口問道:“你想給他報仇?”
薑鈺自然知道他說的這個他是誰,撇開頭去,聲音鬱鬱卻又不願多說的模樣,道:“這你管不著,你隻說願不願意跟我做這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