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政殿
理政殿分為外殿和內殿,外殿就是剛剛沐寒與眾皇子一起飲宴的地方,偶爾也會在那裡接見一下朝臣;而內殿,就是沐寒休息和起居的地方。
步入內殿,輕輕的掀起一道長長的水晶珠簾,大越最神秘的地方映入眼簾;定眼一看,內殿的空間極其的大,在最裡面中間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碩大的龍塌;龍塌四周雕刻著無數栩栩如生的金色遊龍,翻雲覆雨,神態各異,處處彰顯著帝王的霸氣;而龍塌之上,擺放著一對玉枕,玉枕之下鋪著一床金黃色的錦被,錦被之上繡著各式祥雲和走獸,活靈活現。
內殿之中裝飾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奢華,除了那張龍塌處處彰顯著此處主人的身份之外,其他都顯得格外的樸實,卻又不乏貴氣;沒有了勤政殿處處用金龍為裝飾,用玉石為點綴,這裡更多的是一些書畫字帖;可是沒一副書畫,沒一副字帖都出自名家之手,價值連城。
此刻,內殿之中,一共有三人;沐寒半臥在龍塌之上,已經沒有了剛剛微醉的模樣,看樣子,和在外殿之時判若兩人;章賢屹立於龍塌旁邊,神情注目的凝視著龍塌之前的一個人,太子,沐傑。
“傑兒,現在就你我父子二人,有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朕了”原來,剛剛在外殿之上,沐傑片刻的沉思已經引起了沐寒的注意;古話說,知子莫若父,沐寒知道,依照沐傑的性格,從來不會因為一件小事而在這麽重要的場合下失態,既然不是小事,那麽對於沐傑來說的大事,就值得沐寒重視了。
“父皇......”沐傑有些遲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沐傑感覺這件事情很是詭異,有些不符邏輯,一想到這,不禁又微微皺了皺眉。
“哦,莫非是什麽事情,連父皇也不能說的?”見沐傑欲言又止,沐寒並沒有龍顏大怒,而是繼續笑意盈盈的看著沐傑,此刻沒有皇帝,只有父親。
“不是,只是兒臣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詭異,不知道如何開口罷了”沐傑一聽,生怕父皇誤會,趕緊解釋到。
“詭異?如何個詭異法竟然能讓我大越的太子殿下顯得如此失措?來,說給朕聽聽,讓朕聽聽是如何的詭異?”說到此處,沐寒起身,章賢趕緊上前攙扶;輕輕的推開章賢,沐寒端坐在龍塌之上,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沐傑。
沐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從自己與沐夜偶遇開始說起,一直到看到仁宗皇帝畫像為止,說完之後,整個內殿之中一片寂靜。
原本還笑意盈然的沐寒此刻已經顯得有些震驚,回頭看了看一旁的章賢,章賢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傑兒,此事可當真?”沐寒實在不敢相信這世界之上居然能有如此巧合之事,而且更巧合的事情是這少年居然也姓沐;雖然知道在自己面前,沐傑絕對不可能撒謊,可是沐寒還是忍不住再次詢問,確認一下。
“回稟父皇,此事千真萬確,兒臣不敢有絲毫隱瞞”沐傑以為沐寒覺得自己是在故意戲弄他,趕緊雙膝下跪,俯首在地。
從沐傑的眼神中沐寒可以看出,沐傑絕對不是在撒謊,可是這件事情正如沐傑所說的,太過於詭異,詭異得連親身經歷過仁宗之亂,身為大越皇朝天子的沐寒,都覺得匪夷所思。
“起來吧”沐寒的聲音略顯低沉,看得出來,此刻在他心中,已經是心事重重了。
“謝父皇”沐傑謝恩,這才站起身來。
“傑兒,此事現在除了你,
還有何人知道?”沉思了片刻,沐寒也覺得此事事關重大,無論這沐夜是否是沐宸的遺脈,如果消息一旦放出,必定震動朝野;當務之急,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查明沐夜的身份,再做定奪。 “回稟父皇,此事雖然是由衛離去查探的,可是衛離現在並不知道這個叫沐夜的少年與仁宗皇帝長相相似,所以,此事應該只有兒臣一人知道;由於沐夜在京城已經有些時日了,有沒有被其他朝中大臣發現,這個,兒臣就不得而知了”
“朕知道了,此事暫且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母后還有凝若,明白嗎?”沐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現在看來,情況還算不錯,至於有沒有其他人發現,只能開始慢慢調查了。
“兒臣知道了”
“你先退下吧”
“兒臣告退”
沐傑退出內殿之後,沐寒和章賢都沒有說話,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各有所思;似乎沐夜的突然出現,讓二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慮之中。
“章賢”良久,沐寒突然開口。
“老奴在”剛剛還在皺眉思索的章賢趕緊轉過身來,準備聽從沐寒的吩咐。
“這件事情朕也覺得很是蹊蹺,你怎麽看?”緩緩的站了起來,沐寒雙手負後,神情看上去顯得有些憂慮,不再像是那個威嚴、霸氣的一國之君了。
“回稟陛下,依老奴看來,這沐夜,很有可能是仁宗皇帝的遺脈”對於這個回答,章賢一直在心中權衡了許久;依照種種跡象來看,這沐夜既有可能是沐宸與舒瑾的遺孤,雖然自己也不願意相信,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幾率很大。
“哦,為何?”沐寒轉過身來,同樣是眉頭緊皺,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對於章賢給予自己的答案,沐寒也有些認同,此刻沐寒就是想聽一聽,章賢的想法是不是和自己一樣。
“陛下,你可還記得?當年明孝皇后還是舒家二小姐的時候,在仁宗去提親的當晚,仁宗徹夜未歸,而且第二日,明孝皇后便不見了蹤影”章賢一邊說著,一邊時不時的看了看沐寒的神情。
“這個朕當然記得,可是這和九弟的遺孤有什麽關系?”對於這件事,沐寒當然記得清清楚楚;仁宗沐宸,當時在眾皇子之中排行第九,備受父皇寵愛,封王宸王;當年去鎮北侯府向舒瑾提親,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何故,第二日舒瑾便消失不見了;此事當年還驚動了父皇,父皇曾派出宮翼四處打探,卻沒有舒瑾的任何消息。
“後來李默領兵叛亂,擁立廢太子沐澤為帝,與仁宗在宮門大戰,最後仁宗被冷箭射中,不幸駕崩”說到仁宗駕崩,章賢的眼中就閃失著一些內疚。
“這些朕都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朕一刻都不敢忘記九弟離去時的眼神;很安詳,沒有一絲怨恨;其實直到現在,朕的心中一直都很愧疚,感覺對不起九弟;其實這皇位,沒有朕以前想象中的那麽完美;遠看,那是一座權利的寶座,近看,卻是一生無盡的牢籠!是朕害了九弟,是欲望,害了朕”沐寒雖然一直有些情緒波動,可是還算平靜;但是頃刻之間,‘是朕害了九弟,是欲望,害了朕’十二個字脫口而出,突然的爆發龍威盡顯,讓章賢為之一顫,趕緊俯首下跪。
“起來吧,繼續說”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沐寒趕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調整了一下。
“是,陛下;仁宗駕崩之時曾告訴陛下,一定要找到明孝皇后與之合葬,最後陛下尋找到明孝皇后的地方正是蜀州;而且,自明孝皇后離開京城到陛下在蜀州找到為止,中間整整五年的時間”說到此處,章賢似乎在思考算計著什麽,表情十分凝重。
“確實如此”沐寒忍不住點了點頭,回想起當年找到舒瑾的地方,就是在蜀州城外一處畢竟的竹樓之中。
“陛下,按照太子殿下所說,那個名叫沐夜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左右,算算時間,剛好與之吻合,而且,他也姓沐,也從蜀州而來”章賢分析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如此說來,這沐夜,應該就是九弟的遺孤無疑了”作為大越的帝王,任何事情,都必須慎之又慎,因為自己的任何一個決策,都會決定大越的興衰;重重的坐在龍塌之上,沐寒緊閉雙目,好久,好久,才緩緩開口。
“章賢”突然,沐寒睜開了雙眼,眼神之中充滿了柔情。
“老奴在”
“你速速派出宮翼四處打探,務必查明沐夜的身份;還有,包括那個呂家和肖家,也要替朕好好的查一下,朕要快,知道嗎?”沐寒的語氣斬釘截鐵,毋容置疑,匆匆流露的柔情已經一逝而過,帝王的威嚴又彌漫在整個內殿之中。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安排,不過,這現在......”
“在沒有查明沐夜身份之前,派人暗中保護,不得有誤;如果這個沐夜有絲毫受損,一律人等誅滅九族,斬無赦”冰冷的一句話,決定了無數人的命運,這就是權力,身為帝王的藐視蒼生的氣勢。
“是,陛下”章賢的眼神之中顯露出了一絲的恐懼;此刻的沐寒,在章賢的眼中,似乎又回到了曾經那個陰狠、冷血的時候,讓人不寒而栗。
章賢退下之後,原本還面色有些駭人的沐寒突然柔和了許多,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獨自一個人雙手張開,沉沉的倒在了龍塌之上,雙眼久久凝視著龍塌之上正對的那條含珠的巨龍。
仁德元年,仁宗之亂當夜
“四哥,朕知道......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是吧?”看著身中冷箭的沐宸依舊面帶微笑,沒有絲毫怨恨,沒有絲毫責備,沐寒心中泛起了波瀾。
“四哥,你不用內疚,素來......皇家......奪嫡本就是......如此血腥,其實朕知道,你比朕更適合......這個位置,其實所有的一切,朕早就知道了”鮮血慢慢的從沐宸口中溢出,讓沐宸的神情越來越恍惚。
“九弟......你都知道了?那你為何還.......”沐寒吃驚的看著沐宸,久久不願相信。
“你知道的,我本就不想當這個皇帝......原本想......今日之後,找個機會將皇位禪讓給你......沒想到......蒼天沒有給我時間.......”
“九弟,對不起”
“四哥,不用說對不起,答應朕.......一件......事情”
“九弟,你說,什麽事情四哥都答應你”
“幫我找到瑾兒,如果她已不再,將她與朕合葬.......不......離......不......棄......”
“九弟......九弟......”
九弟,當年為何你那麽傻?為何瑾兒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你,為何你還順著我一直演下去?現在,四哥終於明白你為何如此厭倦這九五之位了,如果時間能回去,四哥的選擇,或許也會和你一樣。
放心吧,九弟,如果沐夜真是你和瑾兒的骨肉,朕一定不會辜負,必當做親生骨肉一般,護他一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