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理政殿
剛開始,見章賢如此之快就回宮了,沐寒還感覺到一絲驚訝;可是聽完了章賢的回稟之後,沐寒沒有想象中的暴怒,而是平靜得讓人感覺有些害怕;坐在大殿之上,沐寒緊閉雙目,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麽;大殿之中一片寂靜,章賢屹立於大殿之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因為章賢知道,此刻的沐寒雖然看似平靜,可是內心絕對處於震怒之中,稍有不忍,可能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你沒有將朕處置京畿守備之事告訴舒棣?”良久,沐寒緩緩開口;言語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越是這樣,越讓章賢感覺忐忑不安。
“回稟陛下,侯爺根本就沒有給老奴機會解釋”事實的確如此,在瑾王府的時候,舒棣絲毫沒有給章賢說話的機會;原本沐寒是想用京畿守備范成武的死來暫時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可是沒曾想,自己這一次失算了。
“可有去東宮查驗過這腰牌的真偽?”手中緊緊的握著章賢呈上來的腰牌,看著眼前的這七八個腰牌,沐寒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聲音越發的低沉。
“老奴仔細查看過,這腰牌的確是東宮所有;不過此事牽扯到東宮,或者還有可能牽扯到太子殿下,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所有這才先回宮稟報陛下,一切還請陛下定奪”作為內廷監總管,沐寒的親信,在別人的眼中,章賢的地位可是讓人仰望的;可是在皇家的眼中,奴才終究只是奴才,很多事情明知道需要去查探,可是卻不敢輕易為之;畢竟,那裡是東宮,那裡住的,是未來的大越天子。
“去,傳太子立刻來見朕”沐寒無力的揮了揮手,看得出來,這件事情已經讓他感覺到乏力了;此時端坐在大殿之上的沐寒,無時無刻不在用自己的手輕揉著腦袋;他知道,這或許是他繼位以來,面臨的最大的危及,如果稍微處理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老奴遵旨”說罷,章賢趕緊退出了理政殿;現在的理政殿,章賢一刻都不想多待下去,每多待一刻,都會多一份危險;伴君如伴虎,這就是現在章賢最真實的寫照。
半個時辰之後,在章賢的引領之下,沐傑緩緩的步入大殿;一進入大殿,沐傑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悄悄的回頭看了一眼章賢,只見章賢從始至終都是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回想在來的路上,自己詢問父皇為何召見自己的時候,章賢一直都是沉默不語,由此而來,沐傑心中微微泛起了一絲不安。
“兒臣參見......”還沒等沐傑來得及行禮問安,沐寒就將案桌之上的腰牌全部扔到了沐傑的跟前;看著眼前布滿血漬的腰牌,其中大大的東宮二字,讓沐傑不由得心頭一驚。
“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事情迫在眉睫,沐寒也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
“父皇,兒臣不明白父皇何意,還請父皇明示”沐傑被眼前的一切搞得有些摸不清頭腦,疑惑的看著沐寒;隨手拾起了一塊血跡斑斑的腰牌,沐傑仔細的看了看,東宮的腰牌怎麽會在這裡?而且上面布滿了鮮血?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出現在了沐傑的腦海之中,很是困惑。
“好啊,不愧是太子啊,事到如今還如此鎮定;好,那朕倒要看看,你能假裝到什麽時候”說罷,沐寒猛的一拍案桌,原本就顫顫巍巍俯首在地的章賢,頓時將身子貼得更低了,整個人不由哆嗦了起來。
“父皇,兒臣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看著大殿之上怒火中燒的沐寒,沐傑覺得很是委屈;自從蜀州之事以後,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
循規蹈矩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什麽地方又惹怒了沐寒。“說,這令牌是不是你東宮之物?”大步走下台階,沐寒來到沐傑身邊;蹲下身子拾起一塊腰牌,遞到了沐傑的眼前。
“此物的確是東宮之物”東宮的腰牌沐傑自然熟悉,眼前這些腰牌,的確是東宮之物,可是上面為什麽會不免血跡,沐傑百思不得其解。
“承認是你東宮之物就好,還算你有點男子氣概”沐寒原以為沐傑會拚死抵賴,結果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灑脫的承認了;對於沐傑如此的態度,沐寒感覺還算欣慰,輕輕的點了點頭,語氣這才略微的緩和了一些。
“是東宮之物沒錯,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而且,而且上面布滿了血跡”抬頭看了看沐寒,沐傑臉上全是迷茫。
“你還有臉問朕?朕還想問你呢?你知道這些腰牌是在哪裡找到的嗎?是在瑾王府,現在你明白了嗎?啊”剛剛有些緩和的沐寒聽見沐傑如此一問,怒氣頓時又升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看著沐傑,就差放下九五之尊的威嚴動手揍他一頓了。
“什麽?”聽到此刻,沐傑臉上巨變,整個人頃刻之間變得蒼白無力;今日沐夜在瑾王府中被人行刺的事情自己也聽說了,據說這行刺之人死了有七八個,剩下的都逃掉了;一想到這裡,沐傑心中默默的數了數自己跟前的腰牌,居然數目和死去的行刺之人剛剛吻合,瞬間,沐傑就明白了沐寒如此震怒的原因了。
“父皇,此時絕對不是兒臣所為,還請父皇明察”沐傑回過神來,立刻匍匐在地。
“不是你所為?那你告訴朕,是何人所為?”繞著沐傑轉了幾圈,沐寒來回踱步;就想好好的看清楚這個自己用心培養的後繼之君,到底怎麽了,怎麽會做出如此糊塗的事情來。
“這個......請父皇給兒臣一些時間,兒臣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給父皇,還有瑾王兄一個交代”在沐傑看來,沐寒如此說話看樣子已經是在懷疑一切都是自己所為了;既然如此,自己再如何辯解也沒有用了,當下最好的辦法,給自己一些時間,查出真正的行刺之人,才能解除父皇對自己的懷疑。
“給你時間?那誰給朕時間?你知不知道現在形勢有多嚴峻?如果明日不給鎮北侯一個交代,你知道會發生什麽?”沐寒猛的一回身,將手中的腰牌狠狠的砸在了沐傑的身上,大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明日?親王遇刺應該由內廷監調查抓捕,怎麽會給鎮北侯一個交代?”沐傑實在有些亂了,怎麽感覺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
“朕現在不想給你解釋那麽多,朕最後一次問你,到底是不是你派人刺殺的沐夜?朕都希望聽你說實話”實話二個字,沐寒說的特別特別的重;右手緊緊的抓住沐傑的衣襟,沐寒直視的目光似乎想要看穿沐傑內心的想法。
“不是兒臣”在沐寒的龍威之下,沐傑如臨大敵一般汗如雨下,心臟跳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快;父子二人雙目對視,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良久,沐傑這才緩緩開口。
松開了沐傑的衣襟,沐寒站起身子仰望著空曠的大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大殿之中又是一陣寂靜的沉默。
“你先退下吧”許久之後,沐寒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步履闌珊的向後小退了幾步,彎下腰,充滿無奈的看了看眼前的沐傑;此刻的沐寒如同一位遲暮的老者一樣,看上去很沒落,很憔悴。
“父皇......”見沐寒的狀態有些異樣,沐傑趕緊起身想要上前攙扶,卻被沐寒揮手製止了。
“去吧”轉過身,沐寒再一次輕柔著自己的額頭,閉目沉思;腦海中全是沐傑剛剛回答之時的神態和眼神,沐寒想從其中尋找一下,是否有撒謊的痕跡。
“兒臣告退”本想再說點什麽,見章賢對自己搖了搖頭,沐傑也就不再多言;起身向著沐寒的背影行禮之後,便緩緩的退出了理政殿。
沐傑離開之後,沐寒這才跌跌撞撞的癱坐在龍椅之上;無論如何,沐寒都不相信此事是沐傑所為,要說僅僅是因為擔心沐夜危及他的儲君之位,那就更加說不過去了;那日自己在大殿之中已經給他分析得如此的透徹了,沐傑沒有理由再在這件事情之上犯錯;而且就算是要行刺沐夜,依照自己對沐傑的了解,行事謹慎的他也不可能落下這個大一個把柄。
日近黃昏,理政殿中仍然是一片寂靜;沐寒依舊端坐在大殿之上,而章賢,以後匍匐在大殿之下;對於這行刺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沐寒始終沒有一絲頭緒;如果不搞清楚這個問題,只怕以後會有更多的麻煩。
細數了一下自己心中懷疑的對象,可是沒有一個能有充足的理由說服自己;突然,沐寒想到了什麽,不由得渾身一顫,猛的一下睜開了眼睛;難不成,是沐夜自己導演了這一場戲?一招苦肉計,一箭雙雕?一來可以讓舒棣以此為借口號召舊部,二來可以借此機會陷害沐傑?
一想到這,沐寒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寒顫, 如果真是這樣,這沐夜的心計也太重了;就連身為一國之君的沐寒,也感覺不寒而栗。
“章賢”沉悶的聲音劃過大殿,此刻,沐寒緩緩坐直了身子。
“老奴在”見沐寒終於開口了,章賢不免長舒了一口氣,趕緊輕輕的回應到。
“準備一下,叫上太醫署的人,朕要去趟鎮北侯府”沐寒細細一想,如今不管這是不是沐夜的苦肉計,也不管沐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耽誤之急,是要現安撫好舒棣等人,至於以後的事情,再慢慢詳查,從長計議。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說罷,章賢趕緊起身;可能是因為長跪太久的緣故,章賢的雙腳已經麻木,剛站起身子來的時候,差點跌倒在地。
“陛下”就在章賢準備離開理政殿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麽事情,又回頭看了看沐寒,眼中充滿了擔憂。
“說”章賢的舉動沐寒都看在眼中,眼角的余光輕輕的瞟了眼章賢,冷冷的說到。
“需不需要提前讓京畿守備那邊準備一下,以防萬一”章賢的擔憂並不是沒來由的;今日舒棣所說的那番話,此刻已經深深的印刻在章賢的腦海之中;現在沐寒要親自前往鎮北侯府,如果舒棣等人真的狗急跳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不用,朕是大越的天子,在這大越之中,朕有何懼”沐寒緩緩站起身子,帝王之威,霸氣凌然;目視著前方,沐寒的眼神異常的堅定,他料定舒棣等人不敢就此造反,只要沐夜不死,一切皆可以化解。
“是,陛下”深深的被沐寒的氣概所折服,章賢俯首在地,不安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