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耿弇突然停下腳步,心想不如自己這便追去邯鄲,即便追上孫倉、衛包,拿不回貨物,但也可假借投靠之名,闖一闖邯鄲城,探一探那劉子輿虛實。不過他很快又想到孫倉、衛包二人對自己十分了解,見自己去了邯鄲,一定有所懷疑,要是在那劉子輿面前揭穿,自己不就落入虎口了麽?更何況,要是孫倉、衛包以此書信去上谷,給他父親說了,父親也不知自己的目的,在旁人眼中,便是忤逆父親的不忠不孝之人,那時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進也不是,退也不得!耿弇站在遠處,陷入了兩難!
就在耿弇猶豫不決之際,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人騎馬緩緩而來,那馬背上的人不知何故,似乎有些恍惚,沒走多遠,突然便從馬背上掉落下來。
耿弇當即一驚,急忙奔過去察看,卻發現那人一襲百花袍,頭戴武冠,腰間系長劍,顯然是個軍官,只是此時面色發白,癱倒路邊,似乎有些虛脫,於是便上前將他扶起,詢問道:“你沒事吧?”
那軍官被耿弇這一搖晃,似乎清醒了一些,此時便語氣虛弱的說道:“無……無事,只是趕路……疲乏,休息……休息一會兒就好!”
耿弇聽了,便將他扶靠在一旁大石邊,好讓他能休息片刻,緩一緩力氣,接著又取出乾糧,掰了一塊,準備給那軍官喂食,那知對方卻搖頭拒絕,只是眼神望了望自己腰間。耿弇順著他目光望去,見他腰間掛著個酒囊,便當即明白過來,急忙幫他取下,拔了蓋,讓他能喝些酒水,暖暖身體。
喝過酒,那軍官似乎神色好了些,這般問耿弇道:“敢問恩人高姓大名?”
耿弇聽他如此,連忙道:“不敢不敢,在下耿弇,字伯昭!”
那軍官聽罷,面露訝然之色,問道:“你……姓‘耿’?”
耿弇點點頭,心想自己耿家是河北大姓,钜鹿一代族親眾多,這人莫不是認得我族中親人,想到這裡,耿弇突然一拍大腿,叫了聲:“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原來耿弇此時想到這此地耿氏族人聚居,自己來此正是走投無路,若能求得族中親友幫助,這便借了馬匹趕回上谷,報知父親孫倉、衛包私自轉投邯鄲之事,也可讓父親早作決斷。想到此處,耿弇便轉頭對那軍官道:“閣下莫非識得我耿氏族人?”
那軍官聽了,便輕輕笑了笑,道:“在下便出身钜鹿宋子耿氏一族,姓耿名純,字伯山!”
原來這軍官便是耿純,自從邯鄲劉林叛亂,耿純一路逃出,直接奔去了真定,試圖聯絡在哪兒會見劉揚的張青,哪知當他到了真定,卻聽說張青已經啟程去了薊縣,因為軍情緊急,無奈之下,他隻得又獨自追趕張青,終於在路上追到了張青一行,告知了邯鄲之事。
張青得知邯鄲劉林叛亂,當時便呆住了,他才離開邯鄲不久,而且得了劉揚歸附,前面還有劉接等著他,河北看起來都已在控制,一切看似就要大功告成了!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作為“大本營”的邯鄲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也沒有想到那個劉林居然找來這麽一個成帝遺孤,居然就敢起兵叛亂,而且還讓他成了,把耿純都給趕來了這裡。如今自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又該如何應對?
按原本的機會,張青此時正好在去薊縣的路程之中,身處冀州最北部,邯鄲這一反。徹底將他和洛陽方面隔斷,讓他成了一隻無依無靠的小鳥!加上他此時手中無兵,自然也無法揮師南下奪回邯鄲,所以此時也有些手足無措,思來想去,張青隻得先安排耿純回去钜鹿家鄉,召集人馬,等待召喚,而他自己則繼續北上,去薊縣之後,再識情況而定,若得劉接支持,會同劉揚兵馬,再揮師南下,誅殺叛賊劉林,奪回邯鄲。
就這樣,耿純聽從張青的安排,拜別眾人,一路馬不停蹄的返回了钜鹿,但因為連日的趕路,加上心中焦急擔憂,導致身體疲乏虛脫,行至此間,突覺頭昏目眩,便跌落馬背,這才被耿弇所救。
而此時耿弇得知耿純就是钜鹿本地耿氏族親,當即大喜過望,接著便與耿純詢問淵源,竟然發現兩人竟是族中同輩,不過耿純年紀比他大上一些,而且已作了漢軍騎都尉,於是對其抱拳行禮,恭敬稱呼為兄。耿純也笑著讓他免禮,兩人同出豪門,又是一輩族親,此時也覺親切,於是詢問耿弇為何來了此地。
耿弇本就走投無路,加上耿純又是漢軍之人,又是族親,於是便將事情原委,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耿純。而耿純聽完之後,對耿弇倒是頗為讚賞,接著便對他道:“伯昭啊!你我既是同族兄弟,又共仕漢軍,如今邯鄲作亂,伯昭有沒有想過借此良機,建立功勳!”
耿弇便慷慨道:“不瞞兄長,此乃耿弇之夢想也!”
耿純點點頭,又道:“既如此, 我便書信推薦你去薊縣見劉易將軍,將你所言之事告知與他!”
耿弇一愣,詢問:“劉易將軍?是哪個劉易將軍?”
耿純笑了笑:“便是柱天將軍劉伯升之弟,昆陽城外殲滅百萬新軍的劉易,劉三將軍!”
耿弇聽罷,大喜道:“是他!……劉三將軍在薊縣麽?”
耿純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又道:“你見了將軍之後,需將你所言之事告知與他,到時我們一同揮師南下,合力奪回邯鄲,為我耿氏一家光耀門庭,立下這不朽功勳!”
耿弇聽得熱血沸騰,當即抱拳沉聲應諾。隨後便與耿純一同返回宋子家中,得他書信一封,駿馬一匹,接著便告別耿純,一路往北,尋張青去了。
邯鄲趙王宮,溫明殿內,改名劉昌登基成為天子的王昌,此刻竟然一臉恭敬的跪在大殿之中。在他的跟前,則有一位白須老者,此刻正對他“怒目而視”!
說是“怒目而視”,真是絲毫沒有誇張,因為這老者的臉實在有些奇怪,看上去是面無表情,但那對眼睛卻閃動著憤怒的目光,和臉部的表情極不協調,顯得十分詭異!
“師父,你……你怎麽會來的!”
王昌哆哆嗦嗦的說著,顯得十分敬畏。原來那老者便是他的授業恩師李曼卿,之前他得劉林之助,順利奪下邯鄲,登基作了天子,正是春風滿面之際,卻突然聽到師父李曼卿來找,心中不禁惶恐。他知道師父李曼卿歷來清高寡淡,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而且自他出山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老人家,如今突然出現,也不知所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