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本來是無意,被帛花說自己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水晶不是與玻璃一樣嗎?自己沒那個本事把玻璃造出來,可弄些水晶做光學元件倒是可以。別的不說,看這工匠碾杯子的手藝,最少造個望遠鏡大有可能。現在行軍打仗偵察很是費勁,要是有望遠鏡,只要登高一望,省多少人力物力。不但是望遠鏡,而可以造透視鏡生火什麽的,這沒什麽大用,但可以造棱鏡造潛望鏡,太多用處了。不知現在近視眼多不多,要是那些書呆子也像後世一樣眼神不好使,還可以造近視眼鏡,多少錢賣不來,近視眼鏡如果太小,可以造老花鏡,那些有錢的老員外什麽的肯定願意花錢買。咦,不對,怎麽記得宋朝已經有眼鏡了。
張青躺在床上瞎想著,這也是一條路子啊,只是不知道世上的水晶多是不多。
先前只是想著怎麽打敗金兵,現在在汝州站穩了腳,就要考慮怎麽養兵的問題了。軍隊人吃馬嚼,開支不是一個小數目,臨時可以靠汝州城裡的積蓄,可時間長了,汝州這麽一個小地方可養不了多少兵。
宋朝比不了後世,一個地級市就好幾百萬人,能養幾萬兵,現在的汝州連後世的一個小縣都比不了,把下面的縣全加起來,幾千人的軍隊就吃垮了。在張青想來,幾千人的規模實在成不了什麽氣候,總得想想其他的辦法才行。
新春元旦,各種各樣的祭祀把張青搞得暈頭轉向,這是政治大事,他馬虎不得,就是在後世,各地的頭頭腦腦又有幾個安心過年的,這一忙,就忙到了初三。
初三凌晨,張青帶著伯拱出去送了年,不等天亮,就到了軍營中。已經好幾天沒到軍中了,這種年關時節,要持別慎重,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影響軍心士氣。
張青來到大帳,意外發現童文均竟然已經在了,正在拿著一紙文字發呆。見張青進來,童文均上來見禮,把手中的紙遞了過來,面色沉重地說:“金軍萬戶完顏銀術可已經快要到鄧州了,估計鄧州堅持不了多久。”
張青看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金軍佔領洛陽後,兵分兩路,一路由完顏賽裡(尼楚赫)率領掃蕩汴洛之間,以為進攻開封掃清外圍,這一路在張青這裡吃了癟退回去了,另一路由完顏銀術可率領迂回南陽襄陽一帶,以抄掠為主,消弱宋軍的軍事潛力。鄧州與汝州接壤,分界的地方即為扼守南北的險要魯山關,魯山雖為汝州治下,可張青入駐汝州不過幾天時間,又無名無份,還顧及不到那裡。如果鄧州失守,汝州的形勢又危急了,必須加緊控制魯山關,不然地話,汝州就有被南北夾擊的危險。
坐下沉思了一會,張青問道:“現在治下幾縣情況如何?”
童文均苦笑著說:“治下寶豐、魯山、葉縣、襄城四縣和鄰近屬於潁昌府的郟縣都是群龍無首,原有官吏早已逃去無蹤,由潰兵土豪佔據,我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聯系。”
張青道:“立即派人去聯系他們,尤其是魯山,一兩天內必須有消息,如果魯山有失,汝州就危如累卵了。”
童文均應了,張青拿起這幾天的軍報來看。由於連戰連勝,軍中士氣高漲,這從報上登的稿子就可以看出來。尤其是由張青示意,從軍中挑了幾個戰功突出的典型在報上連篇報道,後續登的討論可以看出兵士的戰意昂然。
張青大致滿意,雖然由於現在軍中沒有明確的戰略思想,報上的內容看起來有些雜亂,可這是沒辦法的事,大的戰略一時也定不下來,只有一步步摸索。
按現在張青的想法,要讓童文均從軍中的雜務中抽出身來,主管以軍報為骨乾形成的政務系統和正在發展的情報系統,這是控制軍隊最核心的部分,控制住了人才能牢牢控制住槍杆子,不然軍隊慢慢發展,早晚會出現各種桀驁不馴的小山頭,那時處理起來就棘手了。
而李彪和林濤兩人,張青想讓他們成為專職的軍事人才,無論實權和地位都顯赫,但是不能真正掌控軍隊的,也符合他們的性格。前世管理公司的經驗告訴張青,管人的和做事的不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不然早晚尾大不掉出大麻煩,尤其是管人的,要是自己的絕對心腹。可這一切需要在日常中慢慢調整,畢竟這是宋朝,職責劃分很不明確,一套新的系統要建立起來慢慢磨合。
看完軍報,張青又仔細研究童文均這些天收集的情報。目前中原地區的戰局陷入僵持,京西北路基本淪陷,除了張青在汝州堅持,還有原京西第一將翟進守在離此不遠的伊陽鳳牛山寨,其他的就是一些土豪流寇勢力,比如劉應田之流,各自或佔據縣鎮,或嘯聚山林,各方都還沒有精力理他們。
原西京留守孫昭遠已經南下,繞過了汝州,想是從陳州蔡州一帶入兩淮,身邊的人馬已經很少,算是京西北路被淘汰的勢力。京西南路,完顏銀術可已經逼近鄧州,漢水以北應該保不住了。京畿一帶有宗澤守衛,正與金軍對峙,雙方誰也耐何不了誰。現在張青的麻煩就是來自於京西南路的鄧州,如果鄧州失陷,完顏銀術可攻破了魯山關,汝州就腹背受敵,很難堅持了。但完顏銀術可孤軍深入,難以持久,如果張青提前控制了魯山關,只要堅持一段時間,完顏銀術可就不得不撤軍,汝州就安全了。
“魯山關!魯山關!”張青輕敲著桌子喃喃低語。魯山關是黃河和淮河的分水嶺,也是南方和北方的分界線,地形險要異常,關長數十裡,自古為中原的南北門戶,歷史上在這裡不知發生了多少大戰,不知有多少次就是在這裡決定了天下大局,春秋戰國,秦楚在這裡拉鋸戰了數百年,至今楚修的長城在這裡還有不少段依然保存完好。只有戰據了魯山關,才能說真正擁有了汝州。
童文均派出了去魯山縣的使者,便回到帳裡與張青李彪林濤等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要派多少人去魯山,留多少人守汝州,糧草如何籌集,千頭萬緒。今天算是年已過去,軍中還要大擺宴席,外面歡聲振天,這幾個人卻在帳裡緊皺著眉頭。
將近午時,忽然有軍士來報,有人求見張青。
張青皺了皺眉頭:“來的是什麽人?有什麽事?”
軍士叉手道:“來人自稱叫作王忠民,從魯山來的。”
張青沒聽說過這個人,疑惑地看著童文均。
“王忠民?”童文均有些不相信地反問了一句,隨即興奮起來,“快快有請。”
見軍士出去,童文均對張青道:“先生,我們出去迎接才好,有話路上說。”
見童文均如此重重,張青知道這王忠民不是一般人物,便與童文均幾人一起迎了出來。路上童文均把王忠民的事大致向張青說了,這王忠民是汝州北面不遠的潁陽人,世代皆為名醫,在這一帶很有名氣。王忠民不但醫術好,而且自幼熟讀經史,自靖康變起,屢此上書朝廷,而且還曾向金主獻書要求歸還二帝,名氣不小。朝廷三番五次征召他入朝做官,可他無意仕途,都推辭不去,如此一來名氣更大,很多重臣都想與他結交。
“原來是個隱士,不知有什麽本事。”張青心道。中國古時的士人,不但有追求朝登天子堂的,也有隱居民間只求學問的,而且中國的傳統,這種隱士在人們心目的地位更高,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未到帳門口,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隨了軍士進來,一表堂堂,下巴三絡長髯,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人名氣不小,又是魯山來的,張青不敢怠慢,迎上前去叉手道:“在下張青,恭迎先生,請先生賜教。 ”
王忠民倒沒有隱士的派頭,忙迎上來還禮:“不敢不敢,二郎太祖之後,屢敗強敵,正是國之棟梁,我一介草民,如何當得起。”
兩人客氣了幾句,張青把身後的童文均等人介紹了,又寒暄了一陣,便把王忠民讓入了中軍大帳。
兵士端上茶來,王忠民喝了一口,問張青:“金酋完顏銀術可已經逼近鄧州,二郎可有消息?”
張青認真答道:“不瞞先生,我也是剛得到消息,先生來之前,正在商量。”
“形勢很嚴峻啊,”王忠民面色沉重地說,“我來之前已經得到確信,知州范相公還未到任,聽說金兵逼近,已經南逃了,如今鄧州恐怕難以幸免了。鄧州一失,金兵必定會北上進攻魯山關,二郎還是早拿主意。”
張青心中暗罵一聲,先前朝中把鄧州作為趙構行在的備選地之一,城中廣集錢糧兵械,並派了范致虛這個重臣去經營,他卻不佔而逃,實在可惡。有了鄧州的積蓄,金兵的戰力又強上一些,更加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