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這時喝了口酒,嚼了塊豆糕,才又說道:“十二歲那年,我遇到了我的師父,他觀我相貌,便知我非常人,於是將我帶回蜀中學藝,我入了仙門,跟隨師父學藝七年,後來才得出山!”
說到這裡,王昌頓了頓,接著才又道:“出山之後,我先往長安,找到了昔日收養我的人家,獲知了我的身份,而後我便遊歷天下,輾轉來到了河北,與公子相識!”
劉林聽罷,思索片刻,又問:“你師父究竟何人?”
王昌正拿著一碗酒在喝,聽聞劉林詢問,便將酒一飲而盡,接著才道:“我師父叫做李曼卿!”
“李曼卿?”
劉林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沒聽過這個名字,便打量起了王昌,見他正在大快朵頤的吃著糕點,飲著酒,儼然昔日那混跡江湖的方士一般模樣,哪有半分皇室遺孤的風范,心中便依然是將信將疑,心想以這王昌的年紀推算,確與那劉子輿相差不多,若他真是那成帝的遺孤劉子輿,憑他的身份,要當皇帝還真是有機會,畢竟如今天下人心“思漢”,漢軍能推翻新莽,雄踞中原便是因此緣由,若是如今出現一個這麽“正統”的漢室繼承人,那劉玄這些打著“光複漢室”招牌的旁系宗親,一定是比不過的!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個王昌說的是否屬實,所謂空口無憑,他沒有任何證據,僅憑這個故事,實在難以讓人信服!
思來想去,劉林依舊認為其中疑點重重,讓人難以置信,於是便又探問道:“除此之外,你是否有何信物為證!”
王昌聽了,心想自己本來就是隨口亂編的,哪裡有什麽信物?於是便放心手中豆糕,歎道:“我能孤身逃出已是不易,哪裡還有何信物在身!”
劉林一聽他沒有實證,心中疑惑更甚,心想即便你是真的劉子輿,這無憑無據的,怎會有人相信,沒人相信,這身份背景都是白搭,想要以此起事,便如白日做夢了!
想到此處,劉林便說道:“無憑無證,即便你真是劉子輿,也難教天下人信服啊!”
王昌見他這麽說,當下眼一轉,從懷裡拿出一塊玉佩,遞於劉林,說道:“此物便是憑證!”
劉林拿著玉佩看了看,發現並無出奇之處,便又疑問:“你說這是憑證,如何個憑證法?”
王昌清了清喉嚨,說道:“此物從小便掛在我身上,必是宮中之物,外面決計是不會有的,這樣可作憑證了吧?”說完,他見劉林依舊滿臉懷疑,便又道:“公子啊!其實如今河東有赤眉為禍,河北之地更是人心浮動,我雖無憑證,但若叫天下人知道我的身份,必然會有人信服!”
聽到王昌這番話,劉林眉頭一皺,問道:“此話何意?”
王昌見他上鉤,這才緩緩道:“公子應當明白,如今天下人心思漢,河北地界狀如散沙,加之東有赤眉,北有胡族,此間百姓不得所依,無不惶恐不安,倘若此時得知我劉子輿尚在人間,定然心懷期待,到時只需公子作保,待我登高一呼,必定萬眾歸心!”
劉林聽完,不禁陷入沉思,王昌這話的意思很簡單,如今中原已有劉玄漢軍所定,而河北卻是紛亂不堪,加上赤眉等流民軍,以及北方胡族的威脅,河北的老百姓心中無不是惶恐不安,心中都盼望能早些過上以往漢朝那般平穩安定的生活,所以對劉玄漢軍無比期待,大多翹首以盼,希望能早日恢復漢朝,如果在這時候得知大漢之正統尚在人間,那一定會欣喜若狂,支持這位正統的皇位繼承人。
想到此處,劉林進而又想,若到時大家真的都相信,那他便可借此起事,擁立這‘劉子輿’為帝,到那個時候,無論這王昌是否真是劉子輿,對他劉林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他能擁兵權在手,便可借著這“劉子輿“平定河北,進而統一天下!想當年翟義起兵時便是這般,立劉信為帝,借著劉信的身份,得以和王莽對抗,雖然最終輸給了王莽,但是也證明此路可行!何況現在王昌這劉子輿的身份,比當年的劉信有過之而無不及!定然能取得比他更好的效果!
可如今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劉林自己的信心,雖然河北現在是“人心惶惶”,但是僅憑他劉林的名望,真的能使人相信這王昌就是“劉子輿“嗎?對此,劉林還是沒有把握!雖然他父親曾經是趙繆王,可是他這一輩子都沒當過“王”,這幾十年來,他家的聲望也是大不如前,這河北地界的人,是否還願意相信他這麽個被削去爵位的“趙王后人”,劉林還是有些缺乏信心!
思來想去,劉林最終決定,自己不妨先做個“試驗”,放出劉子輿尚在人間的消息,然後看看大家的反應,如果大家都不信,那就當這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就這麽不了了之罷了。但如果真的有人相信,那到時自己再推出這位大漢“正統”,並且擁立他為帝,自己則如當初翟義一般,手握兵權,進而圖謀天下!
劉林想到此處,忽然覺得翟義的下場不好,自己好像不該拿他做效仿對象,實在有些不吉利,於是趕緊在換了對象,想到應該效仿霍光擁宣帝,或者王莽擁平帝也是可以的……
作為洛陽漢軍的招撫使者,張青來到河北已經快兩個月了。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每天繁忙的會見各地官吏,名望,張青甚至還親自審理案情,平反冤獄,獲得當地百姓交口稱讚,聲望也隨著水漲船高。就連他的那班手下的一班幕僚,也都表現得力,特別是馮異,由於他曾經是新朝的官吏,對這些工作十分了解,許多張青不甚了解官場細節,也常常獲得他的提醒,加上他為人十分謙遜,所以漸漸的,張青和他的關系也越發親密起來。
除了馮異之外,令一個和張青十分親密的人就是方由邇了,他跟著廣明旭在河北待了好幾年,對這裡的情況比較熟悉了解,加上他本就聰慧過人,給張青的建議也都十分有價值,所以漸漸的便和馮異一起成為張青的左膀右臂!
不過自從方由邇到來之後,張青手下的這班幕僚團體的氣氛便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這主要是因為方由邇與王霸、傅俊、臧宮等人並不相識,沒有共患難,出生入死的經歷,也不像馮異、祭遵這樣同時是潁川老鄉,所以互相之間本就有些生疏,幾乎不太說話交流,加上方由邇一來,便常常跟著張青身邊,兩人同進同出,有說有笑,也令得其他人有些不滿,久而久之,便也些閑言碎語傳了出來。
這一情況張青其實有所察覺,之前因為還不算嚴重,張青也就沒有去理會,但如今聽到彼此間有所猜忌,便明白雖然目下眾人還不至於當面爭吵甚至拳腳相加,但這種“不和諧”的苗頭還是早些按下為好,否則不僅以後行事會又牽絆,要是再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就麻煩了。於是張青利用一次工作會議的計劃,當著眾人的面,對方由邇進行了表揚,說他少年老成,多有謀略,並且熟悉河北情況,算是為他撐了腰。 而其他人見張青如此力撐方由邇,自然也就不能再多說什麽,對方由邇不滿的聲音也漸漸得到平息。
內部的小風波暫時解決,張青一行人的招撫工作,也就能更加有效的進行。而本就對張青之名有所耳聞的騎都尉耿純,見張青這段日子在河北的表現,以及他一班手下克己奉公的表現,也是心生敬佩!便也起了結交的心思,不久便帶了禮品,親自上門拜訪。
要說如今張青正是“一窮二白”,要兵沒兵,要馬沒馬,手中能使的財物也是少得可憐,上次送給劉賜的金錠,還是趙萌為了感謝他送來的禮品。如今他心中存著自立門戶之心,最缺少的便是錢財兵糧,這耿純主動送來一批良駒、絲帛,正是他急需之物,當下心中欣喜,卻也不好表露太多,便如數笑納,並且主動邀他留下與他把酒言歡。
耿純見張青如此盛情,頗有些受寵若驚,心情自然大好之余,更是和張青一番肺腑暢言,盡遣心中抱負,還對張青大加稱讚。待酒過三巡之後,有些醉意的耿純更是直言道:“明公所為,天……天下無人可比!昆陽城下,一戰大敗百……萬新軍,這……等功勞,何人比得?即便是洛陽漢天子,也是比不上的!”
張青心知他這是酒話,便謙聲道:“伯山過譽了!”
哪知道耿純卻擺了擺手,醉醺醺的又道:“我說的可是實話,明公前有昆陽之功,天下無不聞名,無不欽佩,此番明公前來河北,所作之事皆是我親見親聞,依我看呐!這天下若是由明公來座,定是宇內升平,萬民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