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杏兒道:“心裡煩悶,畫梅花玩兒。”
張青上前,見畫上一幅素梅,清新淡雅,張青不懂書畫,只是覺得童杏兒的畫工不俗。口中讚了幾句,童杏兒慵慵懶懶,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著。張青回頭,見童杏兒粉面嬌嫩,黑發如墨,身上也沒穿襖,身材如風中楊柳,嫋嫋娜娜,盡顯一種慵懶豔麗的神態,心中一蕩。要說童杏兒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脾氣性格也好,處事滴水不漏,確實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伴侶,可不知為什麽,自己就是覺得少了一點什麽,找不到戀人的感覺。慢慢來吧,張青心中歎了口氣。
與童杏兒又談了一會閑天,或許是見張青耐心地陪自己,童杏兒心中的氣漸漸消了,人慢慢活潑起來。張青見天色已晚,便告辭回去,第二天就要起程,童員外知道張青有許多事要忙,也沒有多留。臨走前張青問了那做水晶的待詔的名字和地址,回去就派人找他,讓他第二天到軍營找自己。
卻說童文均和王忠民忙到天黑,才終於把諸多雜事安排得差不多了,兩人坐著閑聊,王忠民問了現在汝州的情況,忽然問童文均:“不知現在知州的印信現在哪裡?”
童文均一怔,他和張青都沒有接觸過官場,對這些東西不明白,並沒有留意,便道:“應該還在黃相公那裡吧。”
王忠民站起身說:“這樣的話,我們兩人還是連夜到提刑司走一趟,有了印信,許多事都好辦多了。汝州四縣之地,沒有印信,二郎也未必調遣得動。”第二天一早,張青從童員外那裡取了水晶,又帶了做水晶的刑待詔一起隨軍,與王忠民一起帶了汝州一半人馬出了汝州城。
宛洛古道穿過豫南的群山,沿河谷而行,道路崎嶇,張青騎在馬上,與王忠民並排而行,問著魯山的局勢。他的騎術還是差勁得很,小心翼翼,倒是王忠民大戶出身,比他強得多,侃侃而談。一路行動寶豐,天已黑透,便在寶豐駐扎休息。王忠民拿了汝州知州印信,借了張青的名字,征調了寶豐的各種武裝,路上也有不少義士志願加入,第二天從寶豐出發的時候,隊伍竟擴展到了一千七百多人。張青暗暗稱奇,這個時代還真是奇怪得很,大多數人明明知道張青的這個汝州之主來歷不正,竟然還是願意接受調譴,或許這就是登高一呼應者雲集吧。
路過寶豐,道路更加崎嶇,張青怕新加入的人影響原來部隊的戰鬥力,與王忠民分了開來,張青帶了原部行在前面,王忠民帶領寶豐新加入的人員跟在後,迤邐向魯山行來。
寶豐離魯山不遠,行到半路,早有魯山的人出來帶路,到了離縣城五裡遠的地方,張青見前方有數百人列成陣勢,早有探子來報,牛皋迎了出來。
張青不敢怠慢,打馬趕上前來,只見一個大漢,身形魁梧,面色黎黑,一蓬亂糟糟的絡腮胡子,騎在一匹黃驃馬上,見了張青過來,上前叉手行禮道:“魯山牛皋,在此恭迎官人。”
張青還禮,好奇地打量牛皋,見他筋骨強壯,已有四十多歲,心中驚奇。記憶中現在的嶽飛還應該還很年輕,這牛皋的年齡怎麽這麽大?面上不動聲色,寒喧了幾句,王忠民從後面上來,互相介紹了,全軍開撥向魯山縣城行去。
魯山是山區小縣,並沒有多少人家,張青的人馬無法全部進城,索性在城外河邊扎營。此時天已近傍晚,扎好營後,軍中埋鍋做飯,張青和手下幾個頭領被牛皋迎進城裡。現在魯山的官員已逃走一空,牛皋佔了縣衙,安排好了酒宴給張青接風。
到了後堂會客的地方,只見明燭高懸,早已擺好了酒席,張青見只不過是些山區野味,並沒有什麽珍稀之物,微微一笑,這魯山地瘠民貧,原來的官員逃走的時候大概把錢帛也帶走了,牛皋所繼承的不過是個花架子,這酒宴看著排場挺大,其實花不了幾個錢,可見現在牛皋的窘迫。
把張青讓上主座,牛皋叉手道:“有探子來報,昨日金軍已經開始進攻鄧州,雖然鄧州有轉運副使劉相公統籌,但兵力不足,恐怕擋不住金人進攻,我們也是惶恐。如今趙官人來了,一切有官人做主,我們也有個主事的人。”
張青客氣兩句,牛皋提起酒壇拍開,要來給張青斟酒,酒壇一開,牛皋聞了一下,臉色大變,這酒竟是酸的,滿臉通紅,一時僵在那裡。
張青見狀忙道:“我軍中帶得有好酒,來呀,卻軍中取幾十壇來,今夜不醉不歸。”
牛皋尷尬地坐下,一時說不出話來。
宋朝的酒業雖然發達,但一向由朝廷壟斷,靠出售經營權發財,魯山這種小地方,不可能有什麽好酒,再加上發酵酒難以保存,打開發現已經酸了是常有的事,又不能一瓶一瓶地先試,那還沒喝差不多就成水了。再加上牛皋本就是窮苦獵戶,接手魯山的時候官員富人已經逃得差不多,有酒就不錯了,也能區分好壞。
張青見氣氛尷尬,岔開話題道:“不知金人有沒有向魯山試探?”
牛皋心中正在懊喪,聽張青問,忙道:“現在金兵正圍鄧州,倒還沒有北上。”
張青道:“你們對這裡地理熟悉,不妨說說我們該怎麽防守?”
牛皋抬頭,見張青看著自己,沉吟道:“金軍數萬之眾,敵強我弱,惟有死守魯山關一路,自金軍進入鄧州,也有不少豪傑之士來到魯山,現在除了縣城的這幾百人,在魯山關還有五百多人。不過官人現在帶了大軍前來,魯山關地方狹小,也布署不開,倒在從長計議了。”
魯山關離魯山縣城還有幾十裡,那裡一直有禁軍駐扎,不過現在估計逃得差不多了,魯山關那種險地,雖然也有幾個山寨,但也就駐扎千把人頂天了。來之前這些張青已經了解,自己現在這邊已經有了差不多三千人,魯山關倒有點施展不開了。想了一會,問王忠民:“我們現在軍中一共有多少人?”
王忠民道:“現在二郎帶來的人再加上魯山原也有人馬,差不多有三千人的樣子,二郎如果用汝州官印把葉縣襄城的各種勢力全部招來,估計能湊足五千人以上。”
張青聽了卻是心中沒底,這些雜七雜八的人員雖然人數眾多,真有多少能上戰場的可說不準,聽了之後也不說話。
牛皋小心地道:“現在數千人馬,魯山關山寨是駐扎不下的,可六十裡魯山關,倒也不需要全部擠在山寨那裡。”
張青眼睛一亮:“你說守哪裡合適?”
牛皋與張青不熟,沉吟了一會道:“依在下的意思,倒不如直出魯山關口,守住南陽縣城,強似大隊人馬窩在魯山關。”
張青微笑道:“不知南陽現在怎樣了?”
這些事情王忠最清楚,回答說:“那裡與魯山現在情況差不多,金軍還沒分兵來攻,也是群龍無首。”
張青來之前也研究過地圖,魯山關並不是一座關城,是綿延六十裡的一條山谷,北邊就是地勢險要的魯山關山寨,谷中還分布有一些山寨,南邊出了谷口不遠就是南陽縣城,不過現在鄧州州治在南邊的穰縣,南陽有些邊緣化了。他來之前的意思就是率軍進佔南陽,進可攻退可守,金軍不過是抄掠性質, 不會久呆,如果守住了南陽,金軍退走之後乘勢佔住鄧州也不是不可能。鄧州是大州,南陽盆地土地肥沃,不是汝州可比的,以此為根據地,以後大有可為。反正他不去佔,也只會被其他流寇佔住,以他粗略的歷史知識也知道,以後的數年之內,北起洛陽南到兩湖直至兩淮都是流寇的地盤,誰佔住是誰的。
此時張青的親兵取了酒來,汝州因為瓷器的關系一向繁盛,酒的品質不是魯山這種窮山惡水能比的,牛皋手下人雖不少,大多與他一樣是窮苦人家出身,不一會就吆五喝六,酣暢漓淋地喝了起來。
張青一邊應酬,一邊想著進佔南陽的利弊。金軍說是有幾萬人,可佔的地方過大,又是深入宋軍腹地,像南陽這種縣城級別的城池,如果不是必經之路,也不會派多少人來攻。金軍主力的進攻路線,張青猜測是打下鄧州之後走唐州入陳蔡,過許州,這才能達到他們破壞宋朝軍事潛力的目的。汝州這種地方,如果好攻當然金軍也會掃蕩一番,如果自己守得玩強,估計金軍也不會死纏。以自己數千之眾,守住南陽這一個縣城還是很有可能的,等金軍走後,自己得到的好處可就大了。惟一擔心的是臨時征召的軍隊有多少戰鬥力,這麽多人出乎張青的意料,他本想帶自己的一千多人像在汝州一樣死守南陽,現在多出這麽多人來不知是福是禍。想了很久,還是下定決心,如今這亂世,富貴險中求,不冒一點風險是不行的,不妨再賭上一把,看看自己後世的歷史知識是否管用,乾脆在牛皋身上下一把大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