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列斯在酒館裡坐著,抱著可以“續杯”的果汁,從暮色一直喝到了傍晚。
起初馬丁以為他在等自己一起回家,可直到後來負責夜班的傑瑞來頂替了他,德列斯依舊坐在那兒,屁股上好像生了根。
“你……不走?”
“我不走。”
“為什麽?”
德列斯覺得很難解釋,乾脆不解釋了。
馬丁狐疑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直到德列斯忍不住轉過頭去。
“我知道了。”
“誒?”
“你一定是後悔買了太多狼糞蠟,現在受不了那個味道了對不對?”
“……”
德列斯雖然很想說不是這樣的,但他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借口。
他稍稍挪了挪屁股,讓這個角度下馬丁不會看到自己的魔法包裹。
“嗯……也可以這樣理解。”他輕咳一聲,“但我不後悔。”
馬丁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回家了。
他走之後,德列斯一下子丟掉了懶散的外表,像鷹隼一樣緊盯著那個叫湯姆的高個子。
不論湯姆走到哪裡,他都死死盯著他,生怕有風吹草動自己就會著了道。
但他明顯低估了這家酒館的內涵,湯姆始終沒做出任何反應,全身心投入到收拾杯盤狼藉中去,倒垃圾、擦桌子、涮洗玻璃杯,從他面前經過時正眼都不帶瞧的。
德列斯盯了許久,直到他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才放松了一絲警惕。
然而當他回過頭,發現杯子裡的果汁不知何時已經被喝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小紙條。
我討厭紙條!
他在心中怒吼,有那麽一瞬手上青筋暴起,差點把杯子捏碎,還好他忍住了。
德列斯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任何可以的家夥,這下他更緊張了。
打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毫不客氣的說,很醜。
“真相就在地窖裡。”
地窖?
德列斯伸長脖子往櫃台那邊看了眼,發現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半開著,裡面黑漆漆的。
那個叫傑瑞的矮個站在高腳凳上調酒,見他望過去,眉毛一挑,用大拇指示意就是這扇門沒錯。
德列斯咽了口口水,四周還有許多客人,看樣子對方是不想驚擾了客人。
他開始覺得留下來不是好主意,可轉念一想,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尤金,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杯子裡留下紙條……圖什麽?
好玩?
惡作劇?
不是吧,還有人這麽無聊的?
難道說他們也對那個叫扎伊克斯的巫妖,或說珈藍的坎薩之行感興趣?
德列斯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大麻煩,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自從在白岩礦場莫名其妙成了救世主,回來後又收了那麽多禮物,他就知道自己會有一天為此付出代價的。
顯然光是照顧馬丁還不夠,他透支太多未來的好運了……
想到這兒,他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故作鎮定地走向櫃台後面。
“請問地窖在這後面嗎?”
“別問,走就是了。”
矮個子還在擦手裡的玻璃杯,頭也沒抬。
該死!
“不要在心裡咒罵我,我聽得到。”
“……”
德列斯一陣鬱悶,上次這麽被人噎住依舊是在白岩礦場。
他緩緩推開小門,讓外面的燈光招進來,果然,正前方是一路向下的階梯。
這只是一個地窖而已,稀松平常,家家戶戶都有。
他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掏出一塊熒光石走了下去。
台階不高,但這條路很幽深,他大概下了五十來級才看到前面橘黃色的光芒。
轉過一個拐角,德列斯本來已經做好了看到尤金正在遭受酷刑折磨的心理準備,可誇張的現實還是讓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出來。
“彌婭在上,你他媽在幹什麽?”
“啊?”
尤金傻傻地抬起頭,看到是德列斯,激動的淚水都湧了出來。
“德,德列斯……”
“你在幹什麽?”
德列斯瞪大了眼睛,尤金被綁在一張凳子上,赤著腳,藤蔓似乎從地下長出來。他面前放著一張桌子,橘黃色的燈光來自於桌上的燈。
他曾在通識科教語言的道恩老師辦公室裡見過這種複古的魔法燈。
多說一句,他偷偷潛入老人家的辦公室是想偷到期末考試的卷子。
在他進來時,尤金正趴在桌上滿頭大汗地抄書德列斯發誓,尤金當初給拉蒂娜寫情書時都沒這麽認真。他捏著一根古怪的羽毛筆,一旦停下來,尾巴上的羽毛就開始瘋長,延伸到地上去撓他的腳心。
就比如現在,看到他進來,尤金一激動,手裡的筆停了,羽毛立刻伸得老長,在尤金腳底板上瘋狂地撓。這位平時以威猛著稱的團長忍不住身體亂顫,急的差點哭出聲來,但始終被藤蔓死死綁在椅子上。
“救救……哈哈哈……我……哈哈……”
他連求救聲都斷斷續續。
德列斯二話不說掏出匕首衝了上去。
他本以為會受到阻礙,然而直到他劃開了藤蔓,都沒受到任何阻撓。
什麽情況?
德列斯顧不上這麽多,松綁後尤金似乎因為身體痙攣沒法走路,他把對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打算帶他離開這兒。
好奇心驅使他看了眼尤金在抄什麽。
這是什麽?四個單詞?
尤金字跡潦草,他費勁地辨認了會兒,才發現是“團結”、“友愛”、“和平”、“誠信”……
什麽意思?綁走尤金的人是神經病嗎??
就在他詫異間,紙張旁邊突然出現了一雙鞋,一個人影緩緩浮現在桌子上,就這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德列斯抬起頭,那是個戴著面具的矮個子,一對山羊角戳破面具探了出來。
他本能地扔下尤金,一匕首朝著對方胸口刺了出去。
面具男一點兒不慌,他甚至沒有伸手格擋,匕首即將刺中時輕輕側身,德列斯就刺到了空處。
但後者似乎料到如此,緊接著橫向拉過來,閃著寒光的匕刃在昏暗的燈光中宛如一條線。
面具男依舊那麽風輕雲淡,他身子後傾,上半身像橡皮泥做的一樣往回凹陷,德列斯伸到極限的匕尖堪堪擦著衣服劃了過去。
然後他似乎玩夠了,伸出兩根指頭夾著德列斯來不及收回的手腕,稍微用力,一陣劇痛襲來,他的匕首“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冷靜點,小家夥,我們是來談買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