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出真相的瑞奇心裡有種失落感,隨之而來的是憤怒。被欺騙後的憤怒。
身為塔林王族,他所學習的禮儀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如何緬懷戰死的族人,尤其是死於暗殺的族人們。所以他對聖堂的仇恨不言而喻。盡管對方和他朝夕相處了一年,還在最後表現出足夠的真誠,但這不代表他會放下成見與隔閡,但同樣也不代表他會立刻與趕來的衛兵一起追捕桃矢。
他不動聲色地銷毀了信箋,告訴他們這裡已經人去樓空,然後自己獨自找尋對方的下落。
另一邊,墨丘利一邊埋怨同伴暴露了兩人的身份一邊躲避衛兵的排查,被數落的桃矢只能一個勁兒的傻笑。
瑞奇不可思議的進步在考核進行到一半時就引起了塔林人的重視,塔林國王在得知這一年間與他接觸最多的是一位蹩腳的導師時立刻產生了懷疑。並在考核結束前就派出衛兵前去查看。
而墨丘利則一直躲在幕後觀察這一切,憑借聖堂的秘寶白銀之鋒她可以獲得不亞於桃矢的隱匿技巧,所以趕在衛兵到來前回家催促桃矢離開。
衛兵們撲了個空,原本打算自由行動的瑞奇也被國王派人重重保護了起來,隻好無奈作罷。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半個月後的豐收慶典上,這是塔林人每年一度的盛會,同時天賦驚人到引起所有人重視的瑞奇將被冠以“王子”之名,並得到國王頭上那頂象征著權力與地位的王冠。
可就在慶典進行到一半,國王手捧王冠即將放在瑞奇頭頂時,一道白光閃過,拉娜婭,或說桃矢的身影突然出現,驟然隱匿,再度出現時周身仿佛吞噬了光芒,裹挾著萬鈞之力匯聚在一點,伴隨著一道血紅色光芒閃過,國王手中的王冠被擊得粉碎。
這一幕讓瑞奇和國王都驚呆了,那一瞬從桃矢身上迸發出的力量讓兩人提不起任何抗拒的想法。
在她引起騷亂的刹那,衛兵們就咆哮著圍了上來,但同時無數道鬼影從天而降,渾身漆黑的影狀生物出現在每個人身後,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漆黑路徑,瘋狂攻擊視野裡的每一個人。
即使衛兵們訓練有素,在動亂中仍保持良好陣型也攔不住混亂的人群。雖然這些影子並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由此引發的騷亂也衝散了衛兵的方陣,讓桃矢能夠安全逃走。
這位聖堂刺客在離開前一把拽住瑞奇,順手把他也帶走了。塔林王子有想過反抗,可是“實力暴增”的導師一巴掌就扇暈了他。
再度醒來時,瑞奇發現自己身處一棵大樹的樹乾上,四周被茂密的枝葉包圍,一片漆黑,唯一光源是旁邊扔著的一塊照明水晶,兩個人的輪廓被投映在葉牆上,影影綽綽。
正是桃矢和她的同伴墨丘利,或說她真正的名字,凰巫。
瑞奇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表現的十分冷靜。他很清楚自己在撕掉偽裝的兩人面前毫無勝算,色厲內荏地嚷嚷著“你們竟然敢綁架我,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之類的話顯得太蠢,也沒有意義,還不如問清楚對方想從他身上獲取什麽。
他的冷靜讓凰巫有些驚訝,隨即沒有阻攔桃矢的行為。
“你贏了,果然導師最了解她的學徒。”凰巫這樣說道。兩人似乎就他醒來後的反應打了賭,瑞奇的行為恰好讓桃矢獲勝。
桃矢笑了笑,隨即對這一切開始了解釋。
她告訴瑞奇,在很久之前,漆黑之地原本就是聖堂的領地,而塔林人則是從別處遷徙過來,並與他們達成約定的。
兩者約定:塔林人代替聖堂守護漆黑之地,
習慣了居無定所的聖堂人則讓出這樣一片土地供塔林人繁衍生息。前者只需要在合適的時間打開聖地的大門接納他們即可。約定一直持續了數千年,直到一件被詛咒的神器的介入,瑞奇太爺爺的爺爺那一代塔林國王反悔了。他們拒絕打開漆黑之地,還對聖堂的人員舉起了屠刀。
這種反常的行為很快就引起了聖堂人的反抗,但原本的實力不值一提的塔林人似乎得到神秘力量的幫助,處處透露著古怪,聖堂人竟然不是對手。於是兩個原本交好的勢力就此敵對,友善的過去也漸漸被遺忘,只剩下古老的仇恨。
仇恨延續到七百多年前戛然而止,塔林人一鼓作氣端掉了聖堂位於安布裡廢墟旁邊的大本營,留在那裡的聖堂人無一幸免。
凰巫和桃矢就是那場浩劫之前被派出來的兩人,也是聖堂僅有的幸存者,她們的使命就是回到聖地,仿佛在那兒有種神秘的羈絆呼喚她們,就像母體對漂泊在外孩子們的呼喚。如果不是因為桃矢不小心引起了懷疑,兩人還會長久的等待下去,直到有一天獲得了打開聖地大門的方法。
瑞奇對這個離奇的故事沒做評價,他問對方為什麽要擄走自己,還要打碎王冠。桃矢說“支配者王冠”就是被詛咒的神器,上一任國王,也就是瑞奇的父親長時間戴著它,已經徹底淪為別人的傀儡,即使摘下王冠也沒有絲毫影響,所以才會那麽放心地摘下王冠試圖戴在他頭上,她那樣做是為了救他。
聽完這一切,瑞奇冷笑道:“一件被詛咒的神器,你隨手一碰就碎了,這個故事可是滑稽。”卻不想剛說完就被凰巫一耳光扇的摔在地上。
這位長腿東方美女抓著脖子把他拎起來,湊在有些躲閃的桃矢面前,不由分說撕開她的一條袖子,露出肘部之下乾癟的手臂。
上面有一道金色長劍紋身,就像塗抹在乾枯樹皮上的黃色顏料。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是聖堂威能最大的秘寶,我們叫它‘聖劍印’,持有者將擁有難以估量的力量,但也會受到詛咒。你知道自己形容的‘隨手一擊’消耗了她多少生命力嗎?別把你的無知當成任性和猜忌的資本,要不是你那傻了吧唧的導師苦苦哀求,老娘會管你的死活?”
凰巫的話讓瑞奇說不出話來,這位未來的傳奇刺客此時還只是一個青澀少年,愧疚和不安頓時交織在一起,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救自己,就因為短短一年時間的相處?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桃矢披上一件外衣,遮掩起醜陋的胳膊解釋道:“雖然我整天罵你是蠢學生,但毫無疑問你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有刺客天分的,在未來或許會成為赫魯最厲害的刺客。但同樣,如果你被那頂王冠控制,成為了傀儡,就會是別人手中最鋒利的劍,我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淪為冷冰冰的兵器。一年的相處,讓我明白你是一個善良的人,雖然性格很差勁,但本性不壞。”
“可是你不恨塔林人?”瑞奇忍不住問。
桃矢搖搖頭。“在塔林住了這麽久,我知道仇恨與那些普通人無關,也與你無關。值得被延續的東西有很多,仇恨並不是其中之一。這也是我選擇救你的原因,如果你成為了兵器,會帶來更大的動蕩,從而打破這份安寧。”
桃矢的話和行為在瑞奇心中埋下一顆種子,雖然他始終對這個故事抱有懷疑,但能感受到對方的真誠。
隨後瑞奇被送走,為了證明他的清白,桃矢將自己從塔林寶庫中偷出來的黯滅交還給他。於是瑞奇拿著戰利品回到王宮,謊稱自己擊傷了刺客,安全脫身,也沒有引起國王懷疑。
講到這裡,瑞奇頓了頓,拿出白劍夜叉,撫摸著翡翠色的劍柄,就像在撫摸戀人的皮膚。
“後來,我相信了桃矢的故事。似乎王冠的破碎的確帶來了不小影響,老國王瘋了。他開始瘋狂猜忌周圍的一切,他開始覺得每個人都是篡位者,尤其是我。”
沐言心中一沉,瑞奇口中的描述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同樣活在別人描述裡的瘋子。
“然後他用王子的身份要挾我,讓我替他排查潛在的威脅,把那些可能反叛的人擄到他面前,用重新鑄造的飛旋黯滅一個個殺死,並警告說那就是叛徒的下場。”
“起初我出於對父親的尊重沒有拒絕,但後來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
“如果我拒絕,就會被他認為是忤逆和叛亂的預兆,不僅被禁錮,還會連累更多人。曾經和我交好的冒險夥伴,我喜歡的廚師,我常去的鐵匠鋪,那些都會被當成‘叛黨的同盟’。類似的任務我不知道執行了多少,但從沒想過有一天它會落在我頭上。”
塔林人舒了口氣,閉上眼,似乎在為那些冤死在飛旋黯滅上的魂靈默哀。
“直到有一天,”他說:“他讓我帶西芙過去。”
“西芙是誰?”
“烏諾的母親,也就是我那脾氣暴躁的妹妹。那個瘋子說西芙不可能是他的女兒,她的膚色,身高,都不是一個塔林人該有的樣子。”瑞奇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語氣嘲諷道:“塔林人是出了名的團結,這種團結來自血脈,所以我們對親情看的比什麽都重,但在那一刻,我真有種將這把劍插在他心臟上的想法。哪怕他是我最敬愛的父親。
“不過還好我沒這麽做,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桃矢曾經用過的武器。那樣真是種玷汙。”
瑞奇歎了口氣,繼續說:“我拒絕對西芙動手,他問了我三遍是否選擇背叛他,我把夜叉扔在地上說‘這把劍請您收回,它上面沾染了太多族人的鮮血,我已無法承受’,然後就被他綁了起來。
“他用飛旋黯滅抵著我的脖子,問我有沒有感受到那些叛徒的怨魂在上面求饒,有沒有感到恐懼。說真的,那種感覺起初的確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一想到這些人都是我抓來的,感官更加強烈。但很快我就適應了,我突然想到,就像這把武器一樣,我也是別人手中的武器,就算存在恐懼也是它畏懼我才對。”
塔林人拿出從剛鐸身上繳來的戰利品。
“看吧,就像我說的那樣,最終還是它畏懼我。”塔林人彈了彈黯刃血紅色的刃身,激蕩起上面的怨靈,一個個扮著鬼臉張牙舞爪,但卻不能靠近他分毫。
“諷刺的是,後來這件武器被賞金獵人剛鐸偷走,還用它割斷了國王的脖子,為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你後來是怎麽逃出來的?”
“很俗套的故事。”瑞奇聳聳肩。“我被關進地牢的當天晚上西芙也被送了進來,看樣子那個瘋子是打算一口氣殺掉我們兩個。可就在這個時候,桃矢出現了,她帶著我們兄妹倆逃了出去。我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先回答我‘你怎麽這麽多問題’,隨後又補充說‘打開漆黑之地或許需要王族的血脈’,又說‘才不是因為看在師徒情分上’之類的話……”
“這種傲嬌性格你都沒有察覺,真是太遲鈍了。”沐言調笑道。
塔林人瞥了眼因為不懂赫魯語仍然一臉懵逼的蘇利亞,連吐槽某人的心思都沒有。
遲鈍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就在那段東躲西藏的日子裡,我了解到一些她過去的生活,比如在聖堂覆滅前,散華和夜叉是她最常用的武器。同時凰巫也有一把叫做輝耀的長劍,周身燃燒著火焰,甚至可以灼燒周圍敵人的靈魂, 但因為這些東西會暴露身份,就留在聖堂沒有帶走。
“說起來聖堂這個組織的人,倒是很古怪。那群人似乎能預見自己的命運,也不對即將到來的災難做出反抗。我曾以為她說的‘放下仇恨’是真的看開了,可後來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得‘仇恨’。
“也是在那段時間裡,我學會了她的隱光秘技,但也只是一些皮毛,比如融身於光等等。而不像她,可以操控這種東西,用於格擋或是攻擊,甚至可以拿來隱匿,也不同於我們遁入影界。而是像在體外鍍上一層偽裝,因此沒有絲毫波動,也不容易被人察覺。”
“你說的是這種東西麽?”
沐言伸出手,從蘇利亞身上剝離下來的晶體懸浮在空中。
瑞奇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抬起自己的右手,就像變戲法似的,他的右手從指間開始一寸寸化為最原始的光。
不同於剛才突然炸開,而是一點點破碎,分解,發光的斑點如螢火蟲一般在空中飛舞,變成與那種晶體一樣的物質。
蘇利亞驚呆了,雖然因為語言關系不知道塔林人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但眼前這一幕和杉斯先生教給她“炎襲”時的演示一模一樣。
同時驚呆的還有沐言,他發現眼前這一幕自己再熟悉不過了。
遊戲中角色下線、生命值歸零後從戰場上消失、排隊時間結束後進入競技場,這些有關系統的角色移動全都是這種光效……
震驚過於巨大,甚至讓他有種說髒話的衝動。
聖堂TMD到底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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