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您搞的鬼?”沐言忍不住道。
很巧,三位客人剛被送走,在外面逛了一個多月的老法師就回來了。沐言原本還在思考那個“神秘訪客”是誰,一見他,豁然開朗。
格雷澤正在吃阿瑪瑟精心準備的晚餐,看樣子他把自己回來的消息隻告訴了精靈一個人,目的就是讓他準備食物……
“我就說法卡斯怎麽會讓薇薇安來……您都和他說什麽了?”
“我只是提醒了他一兩句。”格雷澤吞咽下食物,含糊道。
“啊?您……說了……什麽?”
沐言頓時緊張起來,萬一這位念了舊情,以至於事情暴露,那可就全完了……
不過仔細想想,以他老人家的性格,應該不至於吧?
“放心,我知道分寸。”格雷澤擦了擦嘴,微笑道:“我告訴他格雷澤已經死了,現在那個也不過是他為了安慰女兒留下的傀儡而已。我還告訴了他有關依德麗爾的精靈身份,對一名精靈來說,擁有信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必要介懷,然後他就仿佛打開心結似的去閉關了,我這師弟……其實天分不在我之下。”
沐言這才松了口氣。
“那您老這一個月……”
“去弄清楚‘我’這些年都幹了什麽。”他笑笑,“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夠讓我知道‘格雷澤’是一個怎樣的人。”
沐言突然心裡很不是滋味。
老法師的語氣雖然平淡,但終究有些苦澀。
“其實……收獲還不小。”格雷澤淡淡道:“我一直很費解,明明那麽多傳奇,一個個都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從未再次出現過,還留下了撲朔迷離的“傳奇之謎”,為什麽唯獨‘我’留了下來?並以一個傀儡的姿態苟活於世……現在我明白了,我還真是一個特殊的人呐,雖然這份特殊來自我的老師,雷斯林閣下。”
沐言心裡驀地閃過這個名字。
“時光之主?”
“沒錯,時光塔的主人雷斯林·馬哲理。他精研的是所有法術中最接近這個世界的本質,甚至超越了世界本質的一項——時間。而且他還取得了不俗的進展,我想,那大概讓伊卡莉都覺得心驚膽戰。
“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剛穿上白袍,即將擁有屬於自己的法師塔,老師表現得比誰都要開心,畢竟我是他的學徒中天分最好的一個。為了慶祝,他在法藍城外的空地上灑了一把向日葵種子,接著用元素籠罩那片地方,短短幾分鍾時間,我們就親眼看著剛灑下的種子生根發芽,逐漸長高,最後長成一人高的植株……那可不是什麽栽培術,因為就連土壤裡的小蟲也在幾分鍾裡吐絲結繭,拍打著翅膀破蛹而出。
“這是神奇的時間法術,超脫了我們的認知,超脫了元素間的互相轉化,無關靈魂,無關生命,是世間最無情、最永恆,也是最古老的領域……”
說到這兒格雷澤歎了口氣,幽幽道:“即便是神,也唯有聖言者可以染指這一領域。難怪伊卡莉會覬覦老師的能力,不惜用‘我’來毀掉他……”
沐言微愣,難道雷斯林沒有像傳言那樣晉入傳奇,而是在這之前就遭到了伊卡莉的毒手?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格雷澤搖搖頭,接著解釋下去。
“老師對時間的研究始終從‘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領域同步展開,他認為這三者是獨立卻統一的。因為這是一套獨立於空間線與元素體系的全新理論,我們也沒有人能夠繼承和理解,我曾試圖染指,但老師私底下警告,即有關時間的法術無論成功與否,
都會引來嚴重的反噬,沒有與生俱來的抗性千萬不要嘗試。”“反噬?”沐言更加疑惑了,這才是真正全新的、未曾接觸過的領域。
“具體來講,是一種‘剝離’和‘排斥’。”
格雷澤頓了頓,揮揮手,召喚出一團扭曲的光幕將兩人包裹在裡面,上面光芒流轉,宛如液體。
“你能告訴我,這面水幕上的液體流向嗎?”他問。
沐言抬起頭。
從裡面看,水流由自己這邊流向對方,他正要回答,卻看見老人帶著笑意的眼睛,仿佛在暗示自己多看看。
白光一閃,他出現在水幕之外,發現流向相反,從裡到外是一個完整的循環,只有出來後才能窺得全貌。
果然如此,這是說……當局者迷的道理嗎?
沐言略感費解,然而等他試圖再進入其中時,卻被阻擋了。
“我為什麽回不去……等等……”
恍然間,他愣在原地。
剝離和排斥!?
“如你所見,就是這樣。”格雷澤打散了水幕。
“當你以一個人或一件物體為參照物,試圖看清TA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時,就必須跳出這個體系,以完全獨立的視角來觀察,可一旦你徹底‘跳了出去’,就無法再回來,因為當有你介入時,先前的觀察又沒有了意義,這就成了另外一條線——這就是時光法術引起的反噬。當然,作為法術,它是一個漫長、持久的過程,會讓你漸漸被這個世界排斥,直到將自己完全‘剝離’了出去,到那時也能將法術使用到極致,徹底看清原本迷茫、混亂的東西。
“所以盡管老師知道如何晉入傳奇,也深知自己的未來該走向何處,他也一直沒有這樣做。法師同樣是人,與這個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無法斬斷這些聯系,因而也就不願徹底超脫這個世界……
“但是,發生在‘我’身上的變故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試圖看清這一切,於是他邁出了那一步,然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即便是逝者也可能出現在赫魯,即使他的靈魂消散,也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但老師他不一樣,他不再屬於洛坎、赫魯,不再屬於這個世界,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是否還注視著這個世界,注視著我……”
老人聲音減弱,靜靜看著前方。
沐言同樣沉默不語,他想起了那位聖言者坎洛什閣下。
奧杜因說他從時間的盡頭歸來後就仿佛變了個人,與其他兩位管理者明顯不同。縱觀坎洛什後來的一系列操作,也無不是在試圖從“外界”尋找變數——他將各個進程的洛坎打包成種子,送到其他世界觀察其演變過程,後來甚至連自己都消失了……
現在看來,恐怕他不是消失,而是因為這種“反噬”漸漸被世界剝離,無法繼續在洛坎或赫魯待下去……
即便聖言者,或說觀察者坎洛什都無法抵消這種排斥,更何況雷斯林一個人類。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許久,直到再度被老人開口打破。
“這一個月……我還做了另外一件事。”
“什麽?”
“我試圖追蹤另一個‘我’留下的痕跡。我在珈藍的西邊,也就是蠻荒之地以東,與卡德拉高原的交界處發現了一些端倪,只是那裡被一股力量籠罩著,我沒敢輕舉妄動。”
聽著格雷澤的描述,沐言幾乎瞬間就勾勒出了地圖。
那塊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畢竟那是他以“夏老師”之名被所有玩家熟知的地方。
傾頹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