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篇文章出自沐言之手。
而那些瑣碎的隱私來源……則只是情報頭子瑞奇舅舅手中的一小部分乾貨而已。
沐言了解的東西,以及陰影腳步的情報庫,二者結合起來,如同一張在法藍城張開的巨大網絡,上面的每個人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類似的手段用一次就夠了。
一連兩周,隨著4月6日的第五期《比格紐斯》出爐,五期報紙共計賣出7000多份。
這其中第一期大暴死,僅賣出30份,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第2、3期則因為涉及藏寶信息而大賣特賣,加起來賣出4000份,剩下的三千多份分別均攤在4、5期上。
後兩期因為中規中矩的內容以及新鮮感消退略有下降。
不過它的影響力是顯而易見的,基本學院裡每個人都知道有這麽一份神奇的報紙存在,甚至偶有缺錢的學生還會抱著撞大運的心態買一份,寄希望於自己能參透謎題,獲得兩萬金幣的大獎。
這種效果對沐言來說暫時足夠了,畢竟比起前5期這些邊角料內容,他手裡還有一把王炸,無論哪樣都能引領潮流那種,並不急於一時。
作為一個經歷過文化娛樂事業高度繁榮的地球人,從商業角度考慮,他很清楚厲害的內容產出者是靠什麽賺錢的。
賣內容、賣產品都是中下策,上策是消費習慣的養成。
當然,這句話不是否定內容和產品,而是側重點不同。他來自一個營銷的時代,自然明白養成習慣的重要性,這可以讓好的內容被更多人知曉,也可以讓中庸的內容獲得翻倍的認可,至於精品內容,則會一飛衝天。
人的行為往往遵循慣性,會在無思考狀態下憑感覺做出一些行為,比如上廁所時的閱讀,過去是雜志,現在是手機。又比如無論是否購買,都會看看最新上架的商品裡是否有自己感興趣的等等,這都是後天培養出來的。
當年《黃昏紀元》開服後不久,遊戲媒體和各種自媒體相繼湧入,然而這些人都敗給了一個叫城惠的玩家。
此玩家疑似維爾福內部人員,被群眾稱為“第一官托”。起初城惠只是在帖子裡頻繁預言遊戲動向,直到後來他創辦了一份周刊,叫《遊蕩者的一周茶話》,單純記載一些遊戲內見聞和趣事。憑借往日積累下的人氣,他的訂閱者一躍突破七位數,堪比一些小國的總人口,光是每個月的訂閱費就足以月入百萬。
回過頭來想一想,這些東西不能自己找嗎?當然可以,信息時代沒什麽是找不到的。
有其他人總結嗎?當然也有,而且還免費。
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追著城惠不放呢?
人總是會產生依賴心理,不是每個人都有嘗試新事物的熱情,嘗試新事物是要冒風險的,即“以身試毒”的風險。
大部分人往往不願意讓自己的良好情緒受挫,所以喜歡在一棵樹上舒舒服服吊著,不會去旁邊的多試幾次。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這份報紙迅速被人熟悉,哪怕不買,也要每隔三天打聽打聽報紙上有什麽有趣的內容,生怕自己落伍。
當這個平台搭建好,當這種行為習慣被養成,當每個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時,就是計劃開始的時候。
……
4月7日這天,道恩教授的小屋裡。
沐言正在幫老教授整理文稿,他可沒忘記自己的助教身份。
老爺子閉目養神,讓沐言幫他讀一遍準備好的講義,確認下發到學生手裡時沒有紕漏。
在學術上,道恩教授至今都秉承著這種嚴謹細致的作風。
“‘……完全不懂東克拉貢語的喬邦拉四世上台後,靠大臣們與王后的翻譯統治了金玉蘭王朝長達二十年,在此期間他都沒能學會這門語言,於是五十歲那年,他開始在全國推行西克拉貢語。而這,就是我們從下堂課開始要講的內容。’以上就是全部了,沒有問題。”
沐言放下資料。
“嗯……不錯。”
道恩簡單評價後依舊沒有睜眼,反而微微搖晃著躺椅。
“最近找我討論詩歌的學生突然多了起來,《五十城邦風俗賞析》的學生也多了一倍,還都是那種在課上認真聽講的……”
沐言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還有銀燭會那幾個小子,似乎也迷上了蒙德裡安伯爵的寶藏,專門去檔案館找了當年的日志來看……嗯,那首詩我也看了,意思就是星耀圖書館裡某個座位對吧?”
沐言心中苦笑,老爺子猜得完全沒錯,他也知道這種簡單的謎題瞞不過對方,不過既然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拿著謎底來領錢,想必是他老人家幫忙隱瞞了這些。
“您猜得沒錯……”
“哼。”
道恩略微不滿地哼了聲,輕聲道:“我說你什麽來著,在出風頭上這件事上我給你當助教都差了一截……”
“您說笑了……”沐言訕笑道:“以您的閱歷,看透年輕人的心思再簡單不過了,只是時間寶貴,沒這樣做的意義罷了……”
“那你呢?”道恩瞥了他一眼,“時間對我們來說都一樣,在我看來,你應該把心思和能力放在其他地方上,而不是這些嘩眾取寵,過分媚俗的事上。”
老人的語氣比以往嚴格許多,大概是因為第4、5期報紙上依舊刊登著最受年輕人喜歡的花邊新聞——沐言甚至獻祭了阿瑪瑟,為“阿銀先生”安排了幾次巧妙的邂逅。
貴族中不光有巴裡、塞繆爾這樣的男人,還有魔女艾瑪那樣的女性。不同於後者的野蠻任性,部分貴族少女的私生活奢靡而放蕩,她們對阿瑪瑟的興趣不比男人低多少(我是說男人對女人的興趣)。
“嘩眾取寵當然不好……”沐言附和著,話鋒一轉,“但只要吸引了眼球,就意味著認同不是麽?魯安長耳牛不同於奧維斯角羊,它們在橫跨卡德拉高原時幾乎每一頭都能獨立完成遷徙。這種動物在悠久歲月中積澱了非凡的智慧,獸人甚至用它們的牛角來代表年邁者的智慧,還將角上的螺紋拓印在圖騰柱上,掛飾上……但是,奧維斯角羊會認同一頭睿智的魯安長耳牛牛來做它們的頭羊嗎?
“在我看來,成見就是最深的隔閡,不亞於物種間的隔斷。而我要做的,就是消除這種隔閡,拉近距離。
“引導的前提是具備吸引力,這也是道恩老師不具備,或說您老人家不願具備的能力,畢竟那是件浮誇、庸俗、投機取巧的事,可這些事由我來做就再合適不過了……我雖然同樣是學者,可我代表的是年輕人。”
道恩聽得有些出神。
他仿佛從面前這張臉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充滿朝氣和乾勁……
但又不同於那時的自己,這張臉更加狡黠。
他就像一個沉迷於惡作劇的小家夥,這種惡作劇無傷大雅,所以在調皮中又透露著陽光的一面……
道恩不得不承認, 沐言說得沒錯。
心靈的隔閡勝過一切鴻溝。
交流的前提是敞開心扉,但隔閡就如一堵牆,兩側的人都在賣力宣泄自己,寄希望於對方理解自己,而非自己聆聽對方。他雖然偶爾思考年輕人在想什麽,但他不會去主動迎合他們。扮演導師的同時他還是一位學者,他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
“那……之後的內容呢?”他問,“年輕人的耐性是極其有限的,之後你用什麽留住他們?”
沐言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我不需要知道他們現在具體喜歡什麽,只要知道大概方向,就能創造出他們喜歡的東西,又或是乾脆讓他們喜歡上我創造的事物。請您拭目以待吧,後天的報紙我也會送過來一份的。”
“哦?我現在有些期待了……”黃昏編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