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學院。
距離聽證會的“勝利”過去了一天,德列斯始終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為什麽昨天到場的都是平民學員?而非巴裡他們那一派的貴族?
假如以塞繆爾為首的一群人前來聲援巴裡,那麽不管沐言那番話說得怎麽精彩,他們必然也會無動於衷,可奇怪的是,這些人一個都沒來。
他們和巴裡的關系不至於僵到這種地步吧……
這背後要麽是另有隱情,要麽是有人動了手腳,但無論哪種,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思考無果,德列斯索性不去多想了。
漫步在校園裡,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就像昨天的“勝利”只是一場夢……這倒也正常,不是夢還能是什麽呢?珈藍有數萬名學生,昨天到場的只有499人,想要一場演講就改變現狀,還是太癡心妄想了。
正如沐言說的那樣,珈藍現在就是一灘泥沼,曾幾何時,德列斯也做過化身救世主的夢想,直到他被學費難倒,不得不提早見識傭兵的生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天真。
傭兵生活讓他早早成熟,變得老成,崇尚低調行事,但同時也失去了少年的銳氣。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他只希望自己這次出頭不要惹上更大的麻煩,與漢斯、巴裡他們的關系已然僵化,索性破罐子破摔,但如果被其他人盯上了,那可就真麻煩了。
“我德列斯隻想過平靜的生活。”
他不止一次這樣在心底呐喊,只是自從白岩礦場之後,生活中的驚(刺)喜(激)紛至遝來,目不暇接,以至於呐喊變成了無力的哀嚎……
好吧好吧,做人還是要現實點。他拍拍臉頰,試圖驅走那些雜念,將注意力集中在即將到來的《從克拉貢語到通用語》上。
自從一周前選了道恩教授的這門課後,他就在拚命預習,然後發現這本書具有別樣的催眠效果……
如果用傭兵協會的任務難度來比喻,那“閱讀此書”是血爪虎級任務,而“在圖書館閱讀”,還一讀就是一個下午……那大概是巨龍級。
與之相比,他寧願在凜冽的寒風中監視目標動向一晚上。
不,一個星期。
這也是他為什麽拒絕去圖書館做兼職的原因,盡管星耀圖書館的兼職傭金不菲活兒還簡單,可他就是一分鍾都待不下去。
同樣的道理,他對上課這件事也頗感頭疼……
然而當初畢竟許過願,做人不能違背了自己的原則,如果在課堂上肆無忌憚的劃水,那這“還願”也太過勉強,下次許願失敗了怎麽辦?彌婭還會像上次在白岩礦場那樣庇佑著自己嗎?
德列斯絲毫不敢托大。就當鍛煉專注力吧,他這樣想道,快步走向教室。
學院所有課程的第一節都是免費並公開的,除了那些在上學年就已經預定的課程外,第一節有“試聽”的意味,學生會根據自己聽到的內容和導師風格來選擇是否購買。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一下珈藍的學生構成了。
假如珈藍有100個人,從家庭背景劃分,10個是真貴族,90個是騎士——這一點已經贅述過了。但如果換個角度,從職業劃分,那便是10個魔法科和90個非魔法科。
這兩種劃分方式的重疊部分在於,每10個真貴族裡有7個魔法科,2個非魔法科。
而90名騎士學員則只有3個是魔法科。
至此分配掉99個人,還剩一個最特殊的,即是銀燭會的學者。
很有趣不是麽,學者竟然比法師還要稀少。
這個職業很特殊,前文也說過,學者這個圈子一般會淡化身份。
這並非刻意淡化,而是圈子裡真的沒什麽人在乎身份。大家看重的只有最純粹的學識,或者說,因為每個人背景都非同小可,背景反而被忽略了。
就像我們掛在嘴邊那句話,“體育是公平的”一樣,其實不然。體育從來都不公平,客觀存在的物質條件以及重視度決定了體育小國和大國之分,來自新幾內亞的乒乓球選手和天朝國家隊的選手注定相差懸殊,這一點兒也不公平。
真正公平的是體育競技精神。
無論是誰,都必須尊重那一張小桌子上的規則,憑個人實力站到桌邊,戰勝對手,贏得掌聲和榮耀——這才是公平的,它讓努力有了超越環境的意義。
與之相似,洛坎的學者們也尊重這種說法。
所以他們從不歧視騎士學員,但同樣,也不因為他們的身份缺陷而產生“是騎士學員難免閱歷不足”這種妥協想法。
知識就是知識,與外物無關。
所以這個圈子非常嚴苛。
這就使得學者太少,甚至比遊戲裡還要少,至少遊戲後期學者還有市場。
這一點也直觀反應在道恩教授的課程上。
以這堂《從克拉貢語到通用語》為例,講師是這樣一位活化石般的學者,按理來說是聽他的課應該是搶破頭才對,可實際上即便是第一趟試講,往往也只有那群1%的學者到場,冷冷清清。
相較之下,隔壁那位年輕貌美,身材火爆的德溫老師的水系法術講解就頗具人氣,即使教室升級為可容納1000人的最寬敞的“雅恩莎大型講堂”,也幾乎場場爆滿,想進去不得不提前排隊……
所以德列斯走得不緊不慢,一點兒不擔心會沒有位置。
“是去第一排還是最後一排呢……”
他憂慮的反而是這個,畢竟在他看來這牽扯到下一次祈願靈不靈……
然而走著走著,德列斯卻突然發現,他無路可走了。
走廊裡擠滿了人,連一條小縫都沒留出來。
無奈,他拍拍前面人的肩,
“打擾了,借過一下,我急著上課。”
“就你急著上課啊?”
那人不耐煩地回頭,看清是德列斯後表情有所緩和。
“是你啊。”
“我們……認識?”
“不,不認識,可我記得你,你昨天是第一個站起來的。”那哥們豎起大拇指,讚許道:“德列斯同學,我很敬佩你。”
“啊……那謝謝……”德列斯撓撓頭,又問:“你們這是在排什麽呢?”
“你不知道嗎?”這位兄台詫異道:“昨天講話的那位沐言老師是道恩教授的助教,他被巴裡記恨上了,小道消息說,那群貴族要買光道恩教授的所有課程,然後一節都不來。按照學院的章程,這屬於教學事故,導師是要負責任的,即便他是道恩教授,不辭退個助教也說不過去,我們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這麽狠毒嗎?他們竟然集體跟自己的學分過不去……”
“貴族嘛,有錢,大不了多讀一年。而且如果真的坐實‘教學事故’,他們在長輩那兒也有理由可以說。”那人感慨道:“昨天那場‘勝利’現在已經傳遍全校,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後大家都急了,要趕在那群貴族之前佔領教室。我提前半個小時過來,眼睜睜看著隊伍排到這裡,聽說最早還有在這兒過夜的……”
這麽……虔誠……德列斯微微動容。“那群貴族呢?”
“一個都沒排進去!而且我們人這麽多,他們即使進來了,還不得被嚇跑?”
這哥們說得眉飛色舞,語氣頗為解恨。
“那不是早都擠滿了嗎,為什麽還這麽多人?”德列斯又問:“我記得道恩教授的課在阿托姆教室,最多也就50人……”
“本來是該走了,可不知道誰突然提了句,預約人數超過一定值,可以要求更換大一點的教室,所以大家又不想走了。”
德列斯扭頭看了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心道你們這是要換多大的教室……
無奈,他也隻好站在這兒老老實實等了。
過了沒幾分鍾,兩個學生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麻煩讓一下,我們急著上課。”
他們發出了似曾相識的對白。
德列斯轉過頭,正準備傳遞一番解釋,卻發現是熟人。
“是你們?”
眼前的是銀燭會的加西亞兄弟倆。
“德列斯同學?”
兩人中的兄長喬斯·加西亞扶了下鏡框道:“上次的事(白岩礦場)多謝你了,對了,你怎麽也在這兒?”
這位老兄每次見面都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雖然在那之後他們一共就見過兩次)
“你竟然不知道?”
德列斯略顯驚訝,便給一頭霧水的兩人解釋了一通,最後忍不住問:“你們竟然不知道昨天發生了這麽重大的事……你們在幹什麽?”
兄弟倆對視一眼,滿腦子問號,最後還是弟弟埃文·加西亞回想起昨天的行程。
“似乎……從三天前開始就在凱恩之角的魔法工坊工作了……”黃昏編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