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曼茲的自我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他的確是某種“工具”。
他沒有來歷。或說關於他的來歷,是記憶中無法觸及的“禁區”。
這也是他為什麽每每觸及某些關鍵實驗時就被製止的原因,這的確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答案:他是靈傭。
而且是具有自我意識的高級靈傭。
靈傭的製作方式分兩種,一種是人體標本,一種是人造人體。可無論哪種,都沒有“肉體”吸附靈魂這個過程,所以這也是古斯曼茲在任何實驗、假設中都刻意回避的,要麽是潛意識裡認為它不重要,要麽是自我保護防止他意識到這一點。
到目前為止,沐言見過三種靈傭。
一種是《黃昏紀元》裡的角色卡。
那是最初級的靈傭,就像無主機甲,玩家的意識是駕駛員。
第二種則是第一次去赫魯時見到的那些,在尼弗海姆深處,早就失去了自我意識,全憑本能重複機械行為和台詞的深海靈魂們,這也類似於《黃昏紀元》中的低級npc。
第三種,是那些他還未來得及見到,就被格雷澤老師盡數摧毀在傾頹王宮深處的傳奇法師靈傭們。
嚴格來講,還有第四種,即遊戲裡的高級npc們,就像懷恩校長,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人還是靈傭。
古斯曼茲也是這一種。
關服日那天,懷恩和沐言打趣說人工智能毀滅世界,古斯曼茲就屬於“思想出了問題”的靈傭(異常仿生人),他竟然開始思考起自己的來歷、自己的使命,並為此感到恐慌……
但最終,他還是在死亡關頭被“回收”了
對,回收。
沐言現在無比確信,那是系統轉移角色的光芒。
於是到現在為止,線索又自發地連接在了一起:高級npc,系統的回收,與神明為敵,能寫出‘古’這個漢字,具有使命的工具……
不難猜測,是一種怎樣的東西在自我運轉。
它極有可能在暗之幽淵。因為縱觀赫魯和洛坎兩個世界,只有那兒藏得住這東西,也只有那兒是沐言沒去過的。
伊格諾斯是個未完成的系統雛形,它來自暗之幽淵。
那把黑劍,坎圖沙,第一次出現時在李奧瑞克的仆從手裡,取材自伊格諾斯,是通往暗之幽淵的權限物,毫無疑問,也來自暗之幽淵。
伊蘇又在剛才告訴他,洛坎頻繁出現被系統回收的高級npc……
看起來,就好像當初坎洛什製造系統的邊角料全剩在了暗之幽淵,在四萬五千年前,他將發往地球的備份做好之後,這些邊角料又在隨後漫長的歲月裡開始自我運轉,催生出這一群npc,前往洛坎收集什麽……
或許,他們恰恰在重複當年坎洛什進行過的操作,收集並完善資料庫,幫助暗之幽淵的系統再次製造一個遊戲……
他們或許成功了,製造出了類似貓娘妮可這樣的AI,但或許又失敗了,因為沒有一個管理者監控這一切,貓娘連自己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
但無論怎樣,這無疑都是坎洛什留給沐言的線索,或說指引。
想到這裡,他抬頭看著伊蘇,後者在說完後就靜靜望著沐言,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由思索變為驚訝,然後恍然,最後釋懷……
“你似乎想通了什麽。”他問。
沐言點點頭,“感謝你的幫助,我想通了許多事。”
伊蘇反而搖頭:“這不是幫助,是公平的交易。現在交易結束,我也該走了。”
說完他轉身輕輕一揮手,碩大一顆心臟突然消失。
“等等!”
沐言騰的站了起來,瞬間封鎖了空間,如臨大敵般望著對方。
“東西留下來。”
伊蘇側頭,一臉詫異:“你說什麽?”
“你剛才收起來的心臟。”
“可那不是你的東西,我很確信。”
“的確不屬於我,但也不是你的!你不能帶走它!”
“荒謬的言論,人類。既然那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它就像樹上的枝乾,路邊的野花,我看見了,便可以隨手采摘,你也要因為這個荒誕的理由擋在我面前嗎?”
沐言硬著頭皮說:“你無權帶走人類,在嘉頓的領地上帶走他的信徒……”
“你撒謊,人類。這兩個人一個是無信者,一個是坎洛什的信徒。而且,她們現在是負能量的集合體,是藝術品,超脫了‘人’的范疇。我做的一切都合乎情理,你沒有權利阻攔。”
“說了這麽多……閣下還是要和我打一架咯?”
伊蘇的面容驟然冷酷起來,原本流動的頭髮瞬間凍結,如晶瑩剔透的冰凌。
“人類,我可以將這句話視為你的挑釁嗎?以凡人之軀,向神明發出了挑戰?”
兩人所處的環境瞬間化作冰天雪地,一眼望過去是無邊無際的白茫茫,狂風呼嘯,暴雪不止。
這是微縮的個人元素疆域,不同於魔網之上那個。伊卡莉的信徒們都可以這樣,比如薩弗隆就是嘉頓的個人疆域,只是因為公爵大人太過強大,以及本體存在那裡,所以薩弗隆最終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實體火海,超脫了“位面”這個概念。
當初在遊戲裡,要不是有神明的介入,就算再多的傳奇玩家參加最終之戰也是無用功,精衛填海和愚公移山看起來震撼,可最終替他們達成目的的卻都是神明。
眼下這裡所有元素都被隔絕,只有水元素可以使用,而且每一分水元素都為伊蘇掌控,沐言即使想要使用操縱,也得花費一番大力氣,先融合,再解凍,再操控……
這個漫長的過程簡直就像IE瀏覽器的響應速度一樣,足夠伊蘇玩死他一萬次了。
他能跑,作為傳奇法師,想跑真是再容易不過了,除了怕伊卡莉之外他誰都不怕。
可他不能跑,這兩個人還在對方手裡,而且伊蘇格外慫,不趁現在要回來,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想想蒂娜被伊蘇炮製成什麽樣子,就知道嘉頓那句“死人妖”不是白罵的。
這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水流之主就是個正兒八經的變態,他甚至不是人!
再者,死了雷格,埃登等人,沐言本就心存愧疚,現在連法蘿爾和艾琳都出事,他真不知道怎麽面對羅夏他們。
他完全可以無視他們,但他畏懼這種漠視。
如果因為力量就可以隨便漠視弱小,無視別人的譴責,那麽終有一天,他會像眼前的神靈一樣漠視弱小的“凡人”, 視之為藝術品,螻蟻。
於是沐言又掏出了籃球,眼下只有這玩意兒能派上用場,他寄希望於鬧出個大動靜來,把嘉頓搞過來,這時候公爵大人就是救星了。
然而伊蘇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
“人類,我討厭嘉頓,更討厭和他戰鬥,所以不想引起爭端,可如果你一味褻瀆神的威嚴,我會違背自己的心願。”
“你拿什麽不好,非要把那兩個人拿走,我可以用神力和你交換麽?”
伊蘇似乎猶豫了幾秒,但還是搖頭拒絕了。
“我無法對她們定價,所以她們暫時是無價的。”
“死人妖,你TM就是看上這兩個女人了!別說得那麽哲學!”
沐言無腦催動神力,一條白色長龍從籃球裡抽離出來,在冰雪世界橫衝直撞,所到之處被撞得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