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兩人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他們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
開玩笑,情報裡說目標只是個五級傭兵而已,感知范圍不超過400米,這叫五級傭兵?
尾隨的兩人隸屬一個叫“灰帽子”的組織,高個兒叫湯姆,矮個兒叫傑瑞。前者是霍斯狄這一帶有名的地下勢力,暗殺,跟蹤,竊聽,操控黑市各種生意幾乎無所不做,頭目是個叫斯派克的家夥,被人稱作老狗,不過這些年沒怎麽露過面了。
說起來這哥倆也算身手不凡,接過的委托少說也有好幾百了,也稱得上經驗豐富,最高甚至跟蹤過身為七級傭兵的巫師。雖然後來被發現了,但在那之前他們一路跟了四個多小時都相安無事。
這次他們受人委托,來跟蹤一位據說只有五級傭兵實力的男巫,隻用查清他回家的路就行,本以為是很輕松的事情,可誰知竟陰溝裡翻了船。
更何況現在這位年輕的法師還一臉愉悅地盯著他們,那表情著實嘲諷。
“兩位還是配合一點,雖然我做不出什麽殘忍的行為……”
沐言笑眯眯地說。
“但是在‘窺探思維和靈魂’這個領域,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湯姆打了個寒顫,他覺得這是因為被潑了水,和面前這家夥和善的笑容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小子,”傑瑞冷笑道:“乾我們這一行兒,不透露雇主信息是第一條準則,可能你不知道,剛才遇險的那一刹那,我已經把信號放出去了,如果你下半輩子還想待在霍斯狄,現在轉頭離開還來得及,我們就當無事發生過,如果你執迷不悟……”
“這位——”沐言打斷了他,手伸在空中,短暫地停留了一瞬。“算了,我自己來吧。”
靈魂能量迅速在他的指尖匯聚,一絲綠油油的光芒凝聚成一個鬼爪,仿佛抓著空氣爬向傑瑞的太陽穴。
“你……你是攫魂者??”
傑瑞原本鎮定的面容瞬間崩潰了。
鬼爪在他臉旁幾公分的地方停住,他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沒錯,我是啊。”沐言無辜地望著他。“所以兩位應該清楚,隱瞞對我而言沒有什麽用了吧?”
說著,他彈出一道風彈,“邦”的一聲撞在無形的結界上,泛起一圈淡綠色波紋。
“況且你看,兩位有沒有發出信號,我一清二楚,這裡早就被結界阻隔了。
“所以做個選擇吧。”
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絕望。
……
十分鍾後,沐言知曉了來龍去脈。
兩人來自灰帽子,雇主竟然是酒莊老板卡博萊,對方意圖找到前往余燼莊園的路。
嘖,這位光頭黑哥竟然是個二五仔。
他拍拍手,用藤蔓將兩人放下來。
他微微欠身。
“兩位一路走好。”
湯姆和傑瑞絕望的閉上雙眼,隨後感覺後腦遭到重擊,登時暈了過去。
他們身後,之前吊著兩人的那棵白樺木,不知何時長出了模糊的五官,揮舞著胳膊似的樹枝敲暈了兩人。
“我真是下不去手啊……”
沐言歎了口氣,蹲在地上,一左一右伸出兩隻手,抵著兩人的太陽穴。
指尖與腦袋接觸的地方氤氳著渾濁的色彩,銀灰色的記憶仿佛遊動的煙霧被剝離出來,在空中逐漸暈開,像水中的墨汁,慢慢勾勒出剛才三人面對面的樣子。
沐言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整個身子都在微微戰栗。
大概二十秒後,他仿佛堅持到了極限,長舒一口氣,揮手攪亂了空氣中煙霧勾勒出的圖案。
他上前撫摸著白樺木的樹乾,對它低聲道了句謝謝,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白樺木回歸正常,歪歪斜斜躺在地上的兩人也揉著後腦杓站了起來。
“老貓,你頭疼嗎?”傑瑞摸著腦袋問夥伴。
湯姆點了點頭。
“疼,由裡到外都疼。我們呆這兒幹嘛來著?有委托?”
傑瑞轉向四周看了看,“我想起來了,似乎是追那個五級傭兵,叫……沐言是吧,看樣子是跟丟了。”
“哦,那回去吧。”
“那撤。”
兩人並沒表現出什麽驚訝,他們拍拍衣服上的土,幾個起落就消失了。
雖然兩人成功過幾百次委托,但和他們上千次的失敗經歷比起來,那簡直不值一提……因而說經驗豐富倒也沒什麽錯。
沐言幾乎是踉蹌著回到余燼莊園,這副狼狽的樣子嚇了格雷澤一跳。
他從智械模式脫離之時就感覺到一陣虛弱,剛才那樣高專注的閱讀和實驗行為對精神造成了巨大負擔。後來又強行催動失心術,抹除了兩人的記憶,再加上這麽久的長時間趕路,和精神雙重透支,要不是來赫魯之後三個月的鍛煉加上新身體十分結實,估計早就癱倒在半路了。
不過發現了“智械模式”和初步掌握“元素融合”也算是不小的收獲了。
於是他來不及和格雷澤探討那些心得體會,以及卡博萊是個二五仔這件事,甚至忘了吐槽老人背地裡還熱衷於商業,強打著精神交待完“您老人家注意安全,有事就叫醒我”就沉沉睡去了。
聽到他這句話,格雷澤無奈地搖著頭笑了。老人輕手輕腳地離去,還不忘吩咐尖腦殼兒點燃一截安神木熏香。
……
沐言這一覺睡的極為舒坦,這也是他來到赫魯後第一個沒有噩夢的夜晚。
或許是聆聽過太多“絕唱”,以往他的夢裡總會充斥著法師的身影化為極致光芒的景象,隨後便是潮水般湧來的自責與愧疚,從夢中醒來後要很久才能恢復。
但這次卻沒有,他是被一陣香味喚醒的,來自食物的香氣。
他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感覺身上的疲憊完全消失,神清氣爽,感知隨之蔓延開來。
不過這番行為進行到一半就停住了,他覺得這樣有些不妥,便收回感知,趿拉著鞋子溜了出去。
循著香味來到餐廳,長桌上已經鋪好了嶄新的桌布,兩列盤子整齊地排開,上面都著鋥亮的銀色餐盤蓋,香味就從縫隙中飄散出來。
沐言打量著四周,短短一天沒怎麽注意,屋子就大變樣,漸漸有了家的感覺,處處透露著古典優雅的風格。
這時格雷澤推著餐車從旁邊走出,看到沐言後慈祥地笑了。
老人雖然身體尚未完全恢復,但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兩人落座後,沐言剛想說點什麽,卻被他用眼神製止了。
“吃飯前先感謝彌婭讓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老人如是教導,然後閉著眼低下頭。
沐言頭一次聽到還有這個規矩,也學的有模有樣。
“感謝您一次次的庇佑。”
他在心中想道。
……
吃飯過程中,沐言向格雷澤描述了一遍自己的經歷,並問他當初是不是坑害了那三人於心有愧才這麽做的。
可沒想到老人竟是這樣回復的。
“於心有愧?怎麽可能,他們是傭兵,任務失敗了理應付出代價,之所以救下他們三個是因為我剛到霍斯狄,人生地不熟的,得找人做向導。後來我發現那個叫卡博萊的小子長得有些像我的一位朋友,剛好我也厭倦了低劣的麥酒和刺激強烈的白蘭地,便萌生了讓他嘗試釀造紅酒的想法。
“至於米卡和他的妹妹……”老人忍不住笑了。“那完全是絲薇特主動要求的,女人呐,不管在哪裡都無法抵禦甜食的誘惑,當初伊麗的母親也是這樣。 我只不過忍受不了霍斯狄粗糙的食物,自己動手做了幾次蛋糕而已,絲薇特便湊過來,央求我把這項技巧交給她。”
那可不!那個瘋女人還企圖向您獻上香吻!沐言在心中狂喊,但表面上還是好奇地問:“所以說那三家店都是在您的名下咯?”
老人點點頭。
“可以這麽說,我讓你帶著信物去找他們就是為了告訴他們我回來了,尤其是告訴卡博萊這小子,其實你讓他們知道了余燼莊園的位置也無所謂,結界是我力量被封印之前就布下的,霍斯狄沒幾個人可以看破。”
“可是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您有什麽打算麽,要收回這些產業之類的?”沐言又問。
“不,是為你準備的。”
“我?”
“沒錯。”格雷澤突然嚴肅地盯著他。
“你想回到洛坎嗎?”